爺爺,就像那位巴黎橋下傾聽我說話,可以讓人接近的好爺爺。
那將會是另一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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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爺爺畢加索》9
7號國道。下方是鐵路,鑲著淺藍色窗子的藍色火車穩穩地行駛在軌道上,左邊是通向海灘的橋,天尚未黑,遠處,加魯普燈塔的訊號燈閃著微弱的光芒……
巴勃利托輕輕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再過五分鐘就要見到母親了。
但願一切安好。
父親把那輛奧茲莫比爾停在沿海大街的靠海一側。下了車,仔細把擋風玻璃上的灰塵擦掉之後才過來把後排座的安全帶解開放我們下來——一位優秀司機的自然反應。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馬路, 巴勃利托和我拉著他的手,我們一起向夏布裡埃街走去。
我們就住在那兒,一座普通樓房的三層。
來到門前,住在底層的鄰居阿爾扎裡夫人正在倒垃圾。
“孩子們,怎麼樣?”她高聲說,“今天過得好嗎?爺爺好嗎?”
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衝我父親說道:
“保羅先生,您的臉色不好。要當心身體啊!”
她撫摸著我們的頭,又說道:
“您的孩子真可愛。”
我們很喜歡阿爾扎裡夫人。我們去她家時還給我們糖果吃。
我們把父親拋到身後,大步竄上樓。總算到家了,真好。
母親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身穿一件緊身套頭衫和黑色人造革迷你裙來到樓梯口等我們。
“我猜你們這一次又沒吃上飯,”她假裝熱情地對我們說。“去廚房看看,還有點剩飯和半個蘋果。”
媽媽在前廳攔住了爸爸,我們連聲再見都沒對爸爸說就趕緊溜之大吉。他們的談話一般氣氛都不會好,我們可不願意夾在中間。
火一般都由媽媽點起:
“什麼!就給你這些?這點錢讓我和兩個孩子怎麼過日子?沒錢交煤氣費電費,你這位畢加索也不管。小孫子吃不飽飯他也不管。你對他說沒說瑪裡娜沒有大衣過冬?說沒說你兒子沒有鞋穿?說沒說我們是怎麼過日子的?說沒說……”
媽媽那沙啞、尖刻、刺耳的大噪門滔滔不絕地噴射出一連串一成不變的責備。什麼話她都能說出口,毫不留情:
“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他給你的錢你都入了自己的腰包,去還酒債,跟你的狐朋狗友去酒吧灌迷魂湯。”
父親也不示弱,反擊起來也是相當蠻橫、粗暴:
“我幹什麼你管不著。我總算知道巴勃羅為什麼不得意你了。滿嘴跑舌頭,不可理喻。”
大聲咆哮,滿嘴粗話,互相漫罵,爭吵不休,還動手……
巴勃利托和我摟在一起,縮在廚房裡的暖氣片旁邊,無聲地抽泣著,嘴裡啃著難以下嚥的苦蘋果。
每次遇到這種場面,我們都有種負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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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爺爺畢加索》10
歲月流逝,多少年過去了,有時候,噩夢還會把我帶入那些暴虐的場面,耳邊迴響起粗野的叫罵:母親在外面到處亂抓、父親粗暴地推搡著,巴勃利托啃著蘋果,這時我就會哭醒。而這幅畫面的背景是爺爺那雙銳利的目光瞪著我,譴責我為什麼活在這個世上。
既然他知道兒子無能為力,我母親沒有丁點經濟來源,為什麼他不讓律師給我母親一筆扶養費來養活自己的孫子孫女呢?不管錢多錢少,起碼可以讓我母親有固定的收入,能夠應付必需的開支,不至於每月到鋪子裡去賒賬。
這事本來非常簡單,是人之常情。然而畢加索心中十分明白,他之所以用現在這種方式給錢,是因為他想要讓我父親產生負罪感,讓我父親依附於他,間接地把我們也控制住,不是依附於他,而是依附於他的親生兒子。這種邪惡的鍊金術可以讓我父親更易破碎,而他,畢加索卻永遠無可匹敵。
父親把門一摔出去了,母親沒走,氣喘吁吁地癱坐在一把椅子上,眼睫膏掛在臉上。
她忽然站起身,示意我們過去。真是奇蹟,她竟衝我們微笑著說:
“爺爺那兒怎麼樣?”
千萬別回答,會惹事的。
“我問你們呢,”她又說了一遍。
“挺好的,” 巴勃利托含糊其辭地說。“沒事。”
“他說起我嗎?”
“說了一點,” 巴勃利托回答說。“他問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