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慢了下來,再一看,他正
把車開上安全島,橫轉到對面的路上去,前面明明有岔口可以轉道,他卻不如此做
。
車子跳過安全島,掉入一個大水坑裡去,再跳出來,我彈上車頂,跌落在位子
上,又彈上去,再要落下來時,看見路邊一個行人居然在搶路,“當心!”我失聲
叫了起來,司機罵著,加速去壓死這個人,那人沾了滿頭滿身的汙水,兩人隔著窗
。揮拳,死命的罵來罵去,司機推門要下去打,我拉住他,大喝著∶“好啦!你也
不對。”
這才又上路瘋狂大賽車起來。
回身細看荷西,三個月不見,瘦了很多,穿了一件格子襯衫,一條白短褲,腳
上穿著我託路易給他帶來的新涼鞋,上面一雙齊膝的白襪子,一副殖民地白人的裝
扮,手指纏著紗布,眼睛茫茫的望著前方。
“工作多嗎?”溫柔的摸摸他的手指。
“還好。”簡短的說。
“上月路易說,你們一天做十四小時以上,沒有加班費,是真的?”
“嘿,有時候還十八小時呢!”冷笑著。
“明天幾點?”擔心的問著。
“五點半起床。”
“今天休息了嗎?”
“今天十二小時,為了接你,早了兩小時收工。”
“今天是星期天啊!”我驚奇的說,荷西狠狠的望著我,好似跟我有仇似的一
句話也不答。
公路跑完了,車子往泥巴路上轉進去,路旁的房子倒都是大氣派的洋房,只是
這條路,像落了幾千發的炮彈一樣千瘡百孔。
我無暇再想什麼,雙手捉住前座,痛了兩月的脊椎,要咬著牙才叫出來,汗又
開始流滿了全身,荷西死氣沉沉坐在一旁,任著車子把人像個空瓶子似的亂拋,無
視這狼狽的一刻。
過了十七八個彎,叢林在雨裡,像黑森森的海浪一樣,一波一波的漫湧上來。
“宿舍不是在城裡?”我問。
“這幢房子,租金合兩千美金,城裡價錢更不可能了。”
“常下雨嗎?”擦著汗問著。
“正是雨季呢,你運氣好,不然更熱。”
“這麼大的雨嗎?”把手伸出去試試。
“比這大幾千倍,總是大雷雨,夾著閃電。”
到了一幢大房子前面,鐵門關著,司機大按喇叭,一個穿白袍子的黑人奔出來
開門,車子直接開入車庫去。
“進去吧,行李有人拿。”荷西說。
我冒著雨,穿過泥濘的院子,往亮著燈光的房子跑去,大落地窗汶面,路易正
叉著手望著我,門都不拉一下。
“路易。”我招呼著他,他笑了笑,也不說話,這兒的人全是神經兮兮的,荷
西是一個,認識了三年的路易,沙漠的老同事,又是一個。
“三毛,這是守夜的伊底斯。”荷西也進來了。
“你好,謝謝你!”我上去與他握手,請他把行李就放在客廳裡。
“哪,太太的信。”開啟手提包,把信遞給路易,他一接,低頭走了,謝都沒
謝。
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