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臉和鬆散的黑髮纏在蘋果花的粉紅花球裡”。激|情熱吻之後,曼吉“便逃進了生了青苔的蘋果樹樹幹間,不見了”。阿瑟斯特在與地面齊平的老樹上坐下,心頭怦怦跳著,“呆呆地瞪著那曾壓在她頭髮上的花兒—那些粉紅色的花蕾中,有一朵張開的星狀的白色蘋果花”。
到了阿瑟斯特和曼吉的情愛已現出熾熱,“全盛的春天終於到來了—一夜之間,孩子們口裡說的‘金鐘花’似乎已經把田野據為己有了;從窗裡望出去,他看見蘋果花已經像一條紅白兩色的被單罩在果園上”。阿瑟斯特從蘋果樹上折下一根小花枝,“那花蕾宛如曼吉……”但蘋果的花朵是脆弱的,那神秘的潔白的美好愈來愈成為阿瑟斯特提心吊膽、懸而不決的心情的一部分了。他“折下了一根小花枝,有三朵花兒,那麼柔嫩、神聖、幼小,他竟隨手可以將它們扔掉”。高爾斯華綏畢竟是結構戲劇的高手,他總能讓關於蘋果的寓意適時出現,內涵豐富,詩意盎然。每一個段落都有栩栩如生的畫面,人情的表現也頗具層次,我甚至感覺始終有音樂伴隨而來。我想,如果讓執導過《醜聞》的韓國導演李再容把《蘋果樹》搬上銀幕,一定可以拍得美輪美奐、蕩氣迴腸。
憧憬
如果說高爾斯華綏的《蘋果樹》是一曲愛情的悲歌的話,蒲寧的《安東諾夫卡蘋果》則是緬懷農奴制的小調。我在南口農場的蘋果園讀完它時,才發現在這之前就已經看過了,為什麼竟沒有印象呢?因為它沒有人物和情節,讀了一點印象也沒留下,它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小說,而更像一篇抒情散文,據說,在俄羅斯的文學觀念裡,散文和小說幾乎是沒有區別的。蒲寧的這篇東西寫於1900年,二十年後,他在十月革命的槍炮聲中背井離鄉去了法國,直到死也沒再回去。
在《安東諾夫卡蘋果》中,蒲寧用大量的文字描繪鄉村的美好,農奴生活的恬淡安適,“記得那座滿目金黃、樹葉開始凋零,因而顯得稀稀落落的大果園,記得那槭樹的林蔭道、落葉的幽香以及—安東諾夫卡蘋果、蜂蜜和秋涼這三者的芬芳。”這位“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沒落貴族,順著村子按轡徐行時,止不住想到:“人生的樂趣莫過於割麥、脫粒,在打麥場的麥垛上睡覺。逢到節日,天一亮就起身,在村裡傳來的教堂深沉悠揚的鐘聲下,到水桶旁去洗淨身子,然後穿上乾淨的麻布襯衫、乾淨的麻布褲子和打著鐵掌的結實的皮靴。除此之外,我想如果還能有一個健壯、美麗的妻子,穿著過節的漂亮衣裳,和你雙雙乘著車去望彌撒,過後又一起到蓄著大鬍子的老丈人那兒去吃午飯,午飯是盛在木盤裡的熱氣騰騰的羊肉、精白麵包、蜂蜜、家釀啤酒—如果能過這樣的生活,人生還有什麼他求呢!”他懷念他未曾親歷的農奴制,懷念著支撐著日趨衰亡的地主精神—狩獵,懷念著安東諾夫卡蘋果的香氣……這些香氣“正在從地主莊園中消失。雖說香氣四溢的日子還是不久以前的事,可我卻覺得已經過去幾乎整整一百年了”。
安東諾夫卡蘋果是一種晚熟的蘋果。過去,我讀蒲寧的這篇東西時只是覺得他是在哀嘆俄羅斯農奴制的消逝,在追憶過去的好時光。現在,當我回頭看這些“晚熟的蘋果”,發現它是一個象徵和現代寓言。那些蘋果的香氣飄散在記憶的故鄉,而故鄉早已不屬於你,你只能把他鄉假做故鄉,在他鄉懷念不存在的故鄉。
“晚熟的蘋果”只是一個夢境。和蒲寧的夢境可以互相印證的還有俄羅斯電影大師塔可夫斯基(他的個人命運也是最後背叛祖國、客死他鄉),他在其Chu女作也是成名作的電影《伊萬的童年》中,也設定了一個蘋果意象的夢。這部曾獲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的影片講述的是:十二歲的孤兒伊萬,懷著對德國納粹的切齒仇恨,放棄了在後方上學的生活而成為蘇聯紅軍的一名小偵察員。在一次秘密偵察活動中,伊萬再也沒有回來。戰爭勝利後,紅軍中校在敵人的材料中發現了伊萬的檔案,原來伊萬是被絞死的……片中貫穿了伊萬的四個夢,讓這個殘酷的戰爭故事呈現出詩意的景象。在第三個夢裡,觀眾看到的是伊萬和小姑娘坐著滿載蘋果的卡車,卡車賓士著經過鏡頭,在劇烈的顛簸中將蘋果撒得到處都是。它們閃著露珠在地上滾動,馬兒走過來吃著地上的蘋果,伊萬和小姑娘在開懷地笑……關於這個夢的寓意,塔可夫斯基在他的自傳《雕刻時光》中沒有明確解釋。我想除了人們通常理解的對和平時代的記憶,還有更多的是憧憬—過去的好時光已經不再,對後來者的問題是,如何讓它以另一種樣式重現?
晚熟
收穫之後的蘋果園,會有大量的落果,大大小小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