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可是且歌不知他們所想。在他的上一世,神魔大陸也有祈福禮這一說,但並非焚香拜天。
辰時一刻,天才剛剛亮透,遠處天邊抹了朝陽的暖光。
淺且歌換了新的衣袍,月白色,式樣簡單,袖口繡著繁複細緻的花紋。他讓青雲給他正正經經地梳了發,頭髮卻只用一根紅色的髮帶綁著。沒有佩戴任何的飾物,簡靜璞潔,是一種毫無侵略的美麗,如春來一樹梨花純白,似夏至日光明媚,似月夜月光傾城。
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連日日服侍、看慣他容貌的青雲也驚呆了。主子明明平時也疏於裝扮,很少佩戴飾物,此時更簡靜,卻像是另一個人似的——這才是主子最本質的模樣麼……比平日裡還要叫人移不開眼呢……
從鬧市一路往城門走去,跟在淺且歌身後的百姓越聚越多。
他們中,有的失去了沉穩憨厚的父親,有的失去了會做很好吃的粉條的母親,有的失去了調皮搗蛋的弟弟,還有的,全部失去了。
可是沒有人哭了,連不知事的小孩也在母親的懷裡睜大眼睛,安安靜靜地瞪著一雙淚眼。
空氣中漫漫彌散著淡淡的花香,一如蘇州城的每一個暖春。
在這苦難的災年的又許多年之後,蘇州城的老人們還是愛講起這一天的花香。那樣甜甜雅雅的香,會醉人,蠱惑人心,卻意外地令人安心。
他們還會用一種柔軟的語氣說:“七殿下就在前面走啊走啊,我們跟在他身後,一句話都不說。我們一句話都不想說。”
似乎在一剎那,整個蘇州城的苦難都遠去了,沒有瘟疫,沒有地震,天地間都是一派安詳。
你永遠也不能知道,為什麼那樣一個單薄的人,會有那樣強大的力量,令人心軟,又心安,又無畏懼。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要乖點噢。霸王木有排骨吃。排骨排骨排骨排骨。好吧。是我想吃排骨了。
57
57、章節57 。。。
淺且歌一步一步登上破敗的城牆,劉海與他的屬下還守在那裡,連番的災難已經讓這個粗獷爽朗的提轄憔悴了許多。見到淺且歌愣了許久,眼睛亮起來:“七殿下!”
且歌點點頭,輕聲地道:“你們下去。”
劉海領著他的屬下走下城牆,與夜絕等一起站在人群中央,仰頭望去,偌大的城牆之上,只有淺且歌單單薄薄素素淨淨地臨風站著。
一直縈繞在鼻翼間的花香突然變濃了。
歌聲似乎是從遙遠的天外飄來,若有若無,卻讓人心安。
吟唱的聲音漸漸變大,然而誰也聽不出是什麼內容;站得密密麻麻的人皆仰著頭,神色驚人的相似;城牆之上升起太陽,而一個逆著光的影子在不停地舞蹈。衣袂翻飛,青絲飄舞,一仰一俯,一揚一頓;充滿力量,神秘得蠱惑人心。
古老的吟唱。古老的舞蹈。古老的祈福禮。
不哭的人們眼裡湧出淚,嘴角又勾起。
他們是得到祝福的。主神從未遺棄他們。
太陽艱難地從遠處的屋瓦上跳起。
朝陽稀薄,卻明媚柔和。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有經歷過生離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悲痛與絕望。而經歷過死別的他們,也永遠無法向旁人表述,那時那刻,他們心中萌生的龐大的勇氣和力量。
太陽一直掛到中天,淺且歌的舞蹈仍沒有結束。
而此時,在城牆之下觀看舞蹈的,已不止是城內的百姓,還有城門外,風塵僕僕的一隊人馬。
從聽說蘇州地震的時候就不管不顧地往蘇州而來,一路提著一顆心,不敢停歇,連想念都不敢。終於到達蘇州,沒想到還未入城,就看到心心牽念的那人在城牆上跳舞。不知應當安心還是氣惱,只能愣著痴痴地看,不敢呼吸,心尖上有把刀子也一直在舞著,活活要把人疼死。
別人不知,他又豈會不懂,那漫天彌散的花香,那聲傳千里的吟唱,那動作古怪的舞蹈,哪一樣不需要強大的精神力?
且歌離開他這麼久,不能安睡不能修行,哪裡還有多餘的精神力……
淺影帝佈滿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城牆上的人影,低低地喚:“淺且歌。”
那麼低的聲音,隔著高高的城牆,如何能聽見?
可是,好像能感應到似的,耳邊的吟唱中止了,舞蹈也停下了。城牆上的那人轉過身來,看著遙遙城牆之下,這披著滿身塵土的人,目光再不移動半分。
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