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車窗紗簾向外望去,已經毗鄰年終歲末的順化城,格外熱鬧。
早已沒有了城牆的阻隔,人們進出城市更加的方便快捷。沿著幾條主幹道兩側的大小商鋪,都在抓緊這年底的銷售高峰,把自己的生意做得紅火異常。
照著多年來南中形成的規矩,每逢年終,各大官營企業,都要給員工發放一月工錢作為恩餉,給大家充當過節費。有的企業盈利到了預計額度。更是要酌情發放紅包給手下員工,作為大家一年來辛苦勞作的酬勞。
便是那些剛剛從內地或是千里跋涉而來,或是還沒有從乘坐海船的眩暈當中緩過勁來的新移民們。也是扶老攜幼的從臨時安置區內走出來,手裡緊緊的握著剛剛拿到手的預支工錢和安家費。到街上給一家老小添置些過年衣物,購買些日常起居所需要的雜物。
今年年初因為李守漢長期離開南中而誘發的那場巨大的風暴,漸漸的平息下去了。各處都傳來了某某地方平亂成功,繳獲若干,俘虜若干,拓展土地多少,建立多少個基層政權的新聞。戰爭,動盪。再次同這裡的人們擦肩而過了。
老城區外的幾條商業街上都是一樣的熙熙攘攘,擠滿了購物逛街的人群。
車廂外,是熱烈喧囂的節日即將到來前的氣氛,而一道板壁,便將這濃郁的氣氛隔絕在外。車廂裡,只有伽利略一個人獨坐,卻滿是緊張、失落、憂愁、惶恐等諸多負面情緒的混合,令人感覺十分的壓抑。
他是昨晚即將就寢時,突然接到公事房的通知,說是國公爺今天上午要見他。請他明天一早到府中候命。
雖然說他也是不止一次的同李守漢會面,一起討論針對某個技術或是課題,甚至是為了大學裡的某個課程設定而爭吵的面紅耳赤。
但是。今夕何夕?從各地不斷傳來的捷報當中都有那些信仰上帝的傢伙參與、組織武裝團體,甚至是公然與官軍對抗的訊息。
雖然伽利略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與那些加爾文教派的信徒也是勢如水火,但是,在李公爺看來,你們都是信仰同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傢伙。用漢人常說的一句話套用一下,一筆寫不出兩個耶穌來!
天曉得這位公爺身邊那些密探會不會把信仰天主教敵視加爾文教派的伽利略等人也作為叛亂分子一同上報給他?然後以叛亂罪名將他逮捕,丟進哪個苦役營中去勞動,讓繁重的重體力勞動消磨掉他身上的最後一點精力。最後無力的倒在泥濘的土地上?
雖然從眼前的情勢上看不出那些跡象來,但是。伽利略卻是充分體會到了什麼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當初。他也是和阿方索神父一道討論局勢時,建議組建天主教民兵的。雖然這個動議被阿方索給否決了,並且天主教徒手中家中的兵器也都一併造冊上繳了。但是,畢竟有那麼一樁往事在,天曉得會不會因為這個,觸犯了那條巨龍的逆鱗?
伽利略的學術成就無疑是巨大的,但是他的政治智慧和對世道人心的瞭解,差不多還是初級水平。同阿方索這頭千年老狐狸相比,幾乎就是個小學生的水平。他只是從公事房前來傳達旨意的信使毫無一點和氣的臉上便讓自己的心情如此壓抑,惴惴不安,如果要是讓阿方索知道,只怕會專門給他開一門課,“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學會矯情鎮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是古今中外對於高層人物的最起碼要求。
眼前就是入城的關卡,伽利略的這輛馬車是在巡警總署備案的車輛,那些值班的巡警們看見了,自然是擺手放行。可是,迦老先生的心情卻是越發的晦暗了。
“篤篤篤!”他急促的敲擊著車廂板壁,一名護衛探過頭來,“先生,有什麼事?”
“那幾樣主公要我們搞的東西,我今早便讓你們裝車,可曾忘記了?”伽利略的臉色有些潮紅,語速又快又急。
“您說的那幾樣東西,我們早已包裹好,裝到行李箱中。”那護衛有些奇怪,校長今天這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就算是那幾樣東西是主公要大學搞的農業革新器具,趕到年底下去獻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犯不著這麼急赤白臉的總是問吧?從大學出來到這裡,短短的十幾里路,老頭兒已經為了這幾樣東西,問了咱們兄弟三四次了!
他們哪裡瞭解伽利略的心思!這位老先生內心是盼著用這幾樣新近研究出來的農業器具向李守漢獻寶,也算是立功贖罪的一種形式。讓那位公爺知道,老夫雖然一時行差踏錯,但是對整個南中還是有些微末功勞的,對公爺您還是有些用處的!
被伽利略視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