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他聽見自己口中急促的呼喊“玥玥,玥玥”,但沒人應答。江珺懵懵然從夢境回到現實,房間裡闃然無聲,琴蓋已經合上,他四處掃視,不見她身影,去各個房間搜尋了一遍,仍是沒有蹤跡。在他開始著急時,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江玥從門外進來,手裡提著大袋的食材。
“你怎麼能突然跑不見掉?”江珺話帶怒氣。
“我只是去門口超市買菜啊,怎麼啦?”江玥有點糊塗。
“沒什麼,做了個惡夢。”江珺用手搓著臉,半晌才又說話,“夢見我們開帆船出海,一個大浪打來你被捲走了,拉也拉不住。”
江玥走到他身邊,觸觸他的手臂,“你看,我在這裡。下次出門我一定留紙條告訴你。不讓你找。”
接下來的時間裡,江玥進廚房洗菜,煮飯。江珺倚在客廳的沙發塌上,開了電話的擴音與公司的各項負責人通話,恆洲已經設立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權責明晰,即使江珺幾天不在也能有效執行。
江珺聽取彙報下達指令,時不時瞥一眼料理臺邊忙碌的身影,砂鍋咕嘟咕嘟地響著,瀰漫出當歸黨參的藥香,隱約還聽見她哼著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小小臉蛋兒紅通通又圓溜溜”。江珺啞然失笑,唱的可不就是她自個兒,這一岔神就忘了電話那頭的人了。那邊問著,“江總,你說這樣行嗎?”江珺只得咳一聲,“嗯,剛剛訊號有點問題,麻煩你再講一遍。”
這樣的日子繼續著,因為義正辭嚴地要求江珺多休息不熬夜,江玥自己只得改掉了日夜顛倒的惡習。到了夜晚十點回房關燈躺下,江玥以為憑自己失眠的不良記錄,肯定是睡不著的,可睡意卻總如期而至,她不無嘲諷的想隔壁那個人還真的是定海神針。
江珺一直沒有提起俞新蕊,江玥也有意不問,甚至不去留意平日他們有沒有透過電話。江玥幾乎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絡,陪著江珺休養。
每天早晨和傍晚他們沿著香蜜河散步,秋天河畔的桂樹都開出了繁茂的小黃花,空氣裡滿是它的甜香。江玥從枝頭拽一點小碎花偷偷放進江珺的口袋,她觀察野貓,也對別人拉出來溜的狗品頭論足。但若有狗朝她跑來,不論多小,她都拽緊江珺的手,有時還會很可笑地嘟囔“叔叔救我。”
江玥和他說過,五歲時在教堂門口被不知哪裡跑來的黑狼狗咬了胳膊,從那以後就一直怕狗,遠遠地可以葉公好龍,近了就緊張得不得了。
這麼小的一個幼年時的情結過了二十年她還擺脫不了。而她與這個性命相連的人感情纏結也快二十年了,這中間的結早成了死結,怕是她用盡了餘生也打不開了。那就讓它結著吧。
25
這樣閉關了近一個星期,江珺已然大好。江玥也就放鬆下來,該上的課該聽的講座也都不再落下。博士一年級還是很輕鬆的,發論文,開題,做畢業大論文這些都還沒壓到背脊上,像江玥這樣轉專業過來的,負擔稍微重些,要補讀許多基礎書。
週二晚上是江玥導師的課。一個教室座無虛席,連座位的過道都站滿了人,這可是一門講康德的課呀。晦澀艱深的康德都能吸引這麼多人?江玥被這怪異的場面嚇到,後來才知道這些人慕的不是康德之名,而是宋嘉祐之名。這些聽眾裡商人、搞藝術的、賣計算機的三教九流無奇不有,宋嘉祐為人謙遜豪爽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講起正經學問來功夫一流。他的本事決非譁眾取寵的表演與逗趣。這一堂課他只是坐著,握一隻舊手錶,娓娓地說著三大道德黃金律,清晰縝密,卻又有信手拈來的從容氣魄。
九點半課結束,剩下最熟悉的學生攘攘地陪他去飯館吃宵夜。那天他們去的是J大正門左側的望江南,十個人坐成一桌,未要食物先點下啤酒。
等酒來的間隙,宋嘉祐問坐在身旁的江玥:“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差不多都好了。就是這段時間沒怎麼讀書。”江玥苦惱地坦白,“《純理批判》我還沒看完,你就已經講《實踐理性批判》了。根本來不及。你可別批評我。”
宋嘉祐溫言相慰:“我沒要批評你呀。慢慢來好了,要知道當年我是讀了半年才把《純理》讀通的。”
啤酒送來,每個人都倒滿碰上一杯,酒一下肚氣氛又熱烈起來,政局和歷史,秘辛與八卦什麼話題都有。
十點左右,江玥手機響起來。
“你回去沒有?”江珺問她,今天他去工程學院找院長談了合作的事項,晚上請學院的書記和三個院長在索菲特吃飯。
“還沒,還在望江南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