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冰山美人,任是無情也動人。
她冰冷無情嗎?她檢視自己,而那隱秘的情感現出清晰的脈絡。
那時江珺出差,她就溜去睡他的房間,擁著沾染他氣息的棉被,穿上他的T恤當睡衣,這樣她便能安心睡去,仿若他就在身旁,不用害怕黑夜裡莫名的聲響或怪異的影像。
她偷抽過他的煙和雪茄。下晚自習回到家,從他留在書房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趴在陽臺欄杆上,遙望等候他的車開進院子。煙在食指和中指間嫋嫋地燃燒,她並不去吸它,只是為了那繚繞的熟悉的味道。
他是愛喝烈酒的男人。她也學他喝白蘭地。
最初她不懂得要淺斟慢酌,把四十多度的白蘭地像喝可樂似的灌了下去,一口就暈了。江珺回來,見到她仰躺在沙發上,臉和脖子紅得像煮熟的蝦,大笑不已。不過誰也沒料到後來她居然和酒成了至交好友。
她搜尋任何和他相關的事情。
他很受女性歡迎,年輕英俊,事業有成,除了性格有點陰鬱沉悶。他當然有過不少女友。她知道的就有那麼幾個,不知道的想必更多。
小時候有個丹燕阿姨,常來家裡,也常和他出去。她是江珺的大學同學,畢業分配到祁寧海事局。他們交往了好幾年,江玥喜歡沈丹燕。她身材高挑,愛穿長裙,讀過很多書,說話幽默風趣。
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出現。江玥問他,“丹燕阿姨怎麼不來了?”
“我們分手了。”他語氣頗為沮喪。
“你快向她道歉唄,她肯定會原諒你的。”
“不,她不會。她很快就要嫁人了。”
因為他不願意結婚。而她年紀已大,不能再耗下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不久恆洲與新加坡的航運世家趙氏合作,趙家四小姐趙慰怡對江珺一見傾心。江玥對她印象深刻。寒假江珺曾帶著江玥去新加坡,趙四小姐來接機,一見江珺,就撲上來擁抱,熱烈如赤道的陽光。
過了半年,江玥不再聽到趙四小姐的訊息。一次在公司裡,江玥聽到幾個副總對江珺嘀咕擔心與趙氏的合作會破裂。江珺冷笑道,“我還不至於為了生意把自己搭進去賣吧。”
她已經十六歲,心理早熟,懂得許多,連男女情事也知道個影約。
一次週末他們在家看電影,挑的碟是《布拉格之戀》。朱莉葉·比諾什還很年輕,嬌俏可愛,出場時剛游完泳,來酒館上班,臉紅撲撲的,一邊幹活一邊在櫃檯上讀《安娜·卡列尼娜》。劉易斯演的托馬斯進酒館,在一張小桌旁坐下,也拿出精裝的口袋書,他向吧檯後的特蕾莎張望,兩人視線交會,劉易斯嘴唇微動發出“蔻尼阿珂”的訊號,比諾什讀唇領會,“哦,COGNAC”。隨即端一杯白蘭地過來。故事就是這樣開始。
江珺和江玥看到這裡,轉頭對視一眼,會心笑起來。
江珺也模仿劉易斯不出聲地做嘴形說,COGNAC。江玥從沙發上爬起,倒來兩杯白蘭地。他們一邊輕啜一邊看下去。
但後面的情節讓他們非常尷尬。托馬斯和薩賓娜在床上翻滾,激烈地交換姿勢。
江玥知道他們是在做/愛。而江珺就坐在身旁,兩人呼吸可聞,江玥臉抑制不住地紅了。她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咚地狂跳,她避開眼不去看螢幕,但男女歡愛的喘息呢喃聲仍舊傳了過來。江玥僵坐著,一絲不敢動,心裡琢磨是回房間還是繼續看下去。
最終是江珺起身走了。他咕噥著說,“困了,昨晚睡得太晚,你看吧,我下次再補看。”他一口喝乾酒,喝得太急,嗆了起來,顧不上咳就直往房間走,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
這件事其實讓江玥暗暗歡喜,因為他把她當作異性看待。但也讓江玥憂心,因為他約會的異性裡不會有她。
她留意他身旁每一個女人的身影,留意他們說的話,說話的口吻,舉動和神情。
她覺得自己心裡有個嫉妒的瘋婦在叫囂。她為此所苦,並驚駭於自己離經叛道的想往和渴慕。
但這一切她是不能對任何人吐露的,尤其是對他。
第五章
9
每個人內心都有不為人知的煎熬。不管你掙扎得多辛苦,生活依舊是按自己的邏輯前行。
高中最後的一段時日,江玥每天重複而機械地勞作著,複習做題,大腦就像教室頭頂的嘎吱嘎吱響的風扇,麻木費力地運轉著。
祁寧的七月暑熱難耐,高考終於到來。
江玥自覺能準備的都已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