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臨考的前夜怎麼都無法入睡,閉上眼各種假想接踵而至。翻來覆去折騰到半夜兩點,她有些慌張,再睡不著,就真要完了。
她抱起枕頭摸索到江珺房間,悄悄地蜷在他的床側。江珺還是警醒過來,見是她,往裡挪了挪,示意她躺過來些,然後安撫地輕輕拍她幾下。就像小時候她在噩夢中哭鬧,他也這樣輕輕拍她,喚她乖寶乖寶。
他有一種魔力,只要在他身旁,她覺得安心妥帖,隨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她也靜靜睡去。
早晨江珺將她叫醒。等她洗漱完,他已經把咖啡煮好,黃脆脆的麵包煎蛋也已擺在桌上。
那兩天江珺像所有家長一樣,送她去考場,等她考完出來,車已在那裡候著了。
日讀夜讀苦苦準備了三年,卻只用兩天就判定了生死。
慶幸的是江玥拿到的分數不賴,超過重點線五十多分,不足以填B大,但報本省的J大是很有把握的。
事實上她一心只想考到J大去。因為J大在康州,離祁寧不遠。J大還是江珺的母校,他們將會是校友。更何況J大也是全國名校。她能想到的所有動因都指向J大,學校的確定也就順理成章了。
至於讀什麼專業,她早拿定了主意。江珺讓她儘管選自己喜歡的。她考慮的是,學什麼,將來可以回恆洲做事,能為江珺分憂。她填了一溜的經濟學,工商管理,金融學,國際經濟與貿易,會計,都是與企業經營相關的專業。
那陣子江珺正大江南北一連氣地出差,他將永寧百貨的股權全部轉讓出手,盤整恆洲旗下資產,轉向專業化,只做航運和地產兩項。航運是他感興趣的事業,地產帶來鉅額利潤。那時公司裡充斥著的是反對聲,連跟了他十幾年的恆洲元老都表示不理解,但不久後震動商界的JR破產DL傾覆,證明了恆洲的轉變是多麼明智。
等通知書的時間裡,除了參加各種畢業聚會,江玥就在家裡鑽研菜譜,彈琴自娛,看碟看閒書,一日覺得百無聊賴,還去報了個書法班學寫毛筆字。
江珺每晚照舊打電話來,問她今日做了什麼,她細細彙報,總不厭煩地叮囑他酒少喝,煙少抽,早些睡,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而他聽了哈哈大笑,“太厲害了,連馬太福音都搬出來。”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抱怨一個人在家快悶死了。他說,你去找同學玩啊,或者請同學來家裡玩。她說,同學哪有你好玩。他又笑,說快了,一定比通知書早到家。
每次掛了電話,她都要靠在沙發上回想剛剛的對話。她覺得快樂,而且似乎感覺到一點那所謂“存在的價值”,因為她讓一個人笑得那麼爽朗。
上午她去市圖書館上書法課,下了課去對面的一茶一坐或者麥當勞簡單解決午飯。
她到筆莊挑了適合寫大字的純羊毫筆,買來墨水,硯臺,毛氈,大刀的毛邊紙。在書房江珺的核桃木大桌臺上,攤開紙,調好墨,練習早上所學。筆豪緩慢的在紙上划行,讓人摒卻思慮。
通知書終於到了,她如願地進了J大經濟系。學校信上通知她九月三日報到,九月五日開始軍訓。
江珺直到八月十四日才回到祁寧。
風塵僕僕地到家已是夜裡九點。江玥為他熱飯菜,轉頭看見他倚在身後的飯桌上喝啤酒。
江玥算著能這樣一起的時間不到二十天了,不知怎麼就記起書法課上臨的那首古詩:“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一天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其實她不過是去三百公里外讀大學,坐車不到四個小時就到了。可她就是對即將的分離憂心忡忡。
江珺見她紅了眼圈,為自己的食言連連道歉,一邊哄她:“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們好好給你過個生日。就去浪芽島怎樣?讓我將功補過吧。”
見她破涕為笑,江珺刮她鼻子,“又哭又笑,小貓撒尿。”
她是那麼憧憬這個生日的到來,卻無能預見這個生日讓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10
那天開始得那麼完美。
江玥一早就收拾好兩人去海島要帶的裝備,拎著包一步一跳地下樓,卻見江珺從車庫裡開出一輛銀色的敞篷車來。
“咦,你這個資本家還挺有良心的嘛。”
“人家新婚燕爾,我總要識趣吧。” 江珺甚少自己開車,而司機王浩前陣剛結婚就跟著江珺出差了,今天正好放他假。
“就我們倆才好呢。”江玥開啟車門,坐在他身側,從包裡掏出墨鏡,遞給他一副,自己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