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竟然敢脫離大眾不為人知地生活,就更像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很多流言都圍繞著她生長,蒼蠅一般討厭。
廠裡的某位領導,對劉母殷勤得很,工作上處處照顧,語言裡時時暗示,卻總也不能得手,暗地裡便結下了仇。
有一次,一列貨車被鐵軌上的一堆石頭弄出了不大不小的事故,廠領導遂指使保衛科抓來了在鐵道邊久負盛名的劉家兄弟,理由是他們既然連釘子都敢放在鐵軌上硌火車,那放上一堆石頭搞破壞也一定是他們。劉母嚇得要死,不知道這樣的罪名之下兒子們會被判幾年的刑,自然而然地走進了陷阱。她滿面淚水衣衫不整地走出領導辦公室後,回家就上了吊。
劉家兄弟那時年紀還小,居然安安靜靜地長大了,鐵軌邊再見不到他們玩耍的影子。慢慢地,鐵路上貨場改建,舊鐵軌中間橫砌出一個水泥墩子,火車不再開來。
四五年後的某一天早晨,斜斜的雨水澆得枕木一片溼黑,空氣中彌散著一種鋼鐵鏽蝕的氣味。當年的那個廠領導被發現死在某段鐵軌中間,一節不知何處開來的平板車廂從他身上軋過去……在他身體前面的鐵軌上,歪著一枚不太成形的釘子。因為壓得不夠扁平,看起來不像刀,倒像是個驚歎號!
假詩人
蘭州是個旱碼頭,總有形形色色的人會聚至此,接著奔向西北的遼闊風景。在寫詩還很熱鬧的年代裡,有一些招搖撞騙的假詩人。他們來西北找感覺,尋夢,騙吃騙喝騙色騙感情。有的人真相敗露,夢也難以為繼。
那個時候,人都像是活在夢裡。某天早上,你的房門可能就會被敲響,門口站著一個面容憔悴、神情憂鬱的人,乍看上去,就像是鏡子裡的自己。他會這樣介紹自己:“我是×××,我是××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你的朋友,天下詩人是一家,到蘭州,我就投靠你了!”於是你也沒有什麼好說,傾其所有接待就是了。
有一次,蘭州某校園詩人宿舍裡便來了這麼一位不速之客。那人在他宿舍門口站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下課回來,發現吸得極狠的一堆菸頭集中分佈在門邊,那人裹著一件軍大衣蹲靠在牆上已經睡著了。那人報上的名字是上海的一位著名詩人,當時傳媒不發達,詩以及詩人全靠民間的江湖口口相傳,誰也不知真正的詩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校園詩人平時就對這名字仰慕得很,當然表現出極高的熱情,讓進寒舍,端茶、上煙,遞過自己的詩稿讓來客指教一二。那人果真不俗,一臉深沉,說出的話全都詩意盎然,並隨口背了幾句那著名詩人的詩。一席談話,校園詩人受益匪淺。快到午飯時間,他請這上海詩人去吃牛肉麵。他那兩天正囊中羞澀,上頓不接下頓,為誠心待客,他還給上海詩人加了一份牛肉及一個雞蛋。豈料那上海詩人看到端上桌來的食物,發起火來。大意是我從那麼老遠的地方來投奔你,你就用一碗辣乎乎油汪汪的麵條把我打發了?聽著對方的牢騷,忍受著自己腹中的飢餓,校園詩人也是心頭一陣邪火。他盡了自己的最大能力來請客,換來的卻是毫不領情的訓斥。他實在忍不住了,一拳將那正唐僧一般絮叨的傢伙打翻在地。正欲再打時,那廝卻抱住了他的腿,痛哭流涕,坦陳了自己冒名頂替的全部過程。
黃河茶攤(4)
到底是做賊心虛,那廝吃飯發牢騷也只不過是想擺擺名詩人的譜,好裝得更像一點。一拳打到臉上時,心裡已經亂了方寸,以為對方早已識破,忙不迭地交代了真相,好歹爭取個態度。翻檢他隨身帶的一隻馬桶包,裡面有幾本已經翻爛的民間詩刊,上海詩人的幾首詩,全都畫上了著重線,看來是每日裡潛心背誦,也花了些工夫。
現在想想,那也真算是一個美好的年代,居然有人冒充詩人,充分說明了詩人在那時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到了現在這個人人奔忙為錢活的狗年月,誰再來冒充詩人,怕是有病吧?
街頭爭霸
大問題總是出在街上。比如打架、比如求愛。
西北青年在街上總是表現得血性而直接。我聽說的一個街頭混混是這樣向他喜歡的姑娘表白的:“嗯,那個誰……我他媽的看上你了,你看著辦吧!”那姑娘愣了一下,轉而迅速臉紅,掉頭不顧而去。顯然,這樣的街頭求愛事件只是特例,成功率也未必很高。權當做一個小段子,供大家一笑了之。
在打架方面,有更多的故事湧現在西北街頭。有兩個西安人騎著腳踏車相撞在大學門口,都趕著上班,互不相讓,吵吵嚷嚷了半天,正碰上一個教授模樣的人從學校裡出來。兩人簡單交代了一下衝突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