蟆眼鏡、販大包西裝、倒進口電器……什麼賺錢就做什麼生意,見利就走,不分寒暑,不捨晝夜。沒一年光景,他最初的理想就實現了。他開始有了新的理想,野心越來越大,開了服裝店,舉止做派也更像一個事業有成的老闆。
有了錢,知道了錢幾乎無所不能的力量,他得空就帶著傻哥哥天南海北地去看病。他相信只要花足夠多的錢,就一定會把哥哥的病看好,讓父母在終老之前能放下一顆懸吊了一輩子的心,安心辭世。可是,幾乎每一個他找到的名醫都搖頭稱難,這世上能把傻病治好的大夫,他們說沒有幾個。錢花了不老少,無功而返,弟弟知道他這輩子的使命就是養著哥哥,一直到他生命終點。這個生命,在這世界上看起來是無用的,但對他而言,那是兄弟情義,是孃胎裡註定的命運。他不能放棄,他必須堅持到底,並且要努力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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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裡的城事(2)
哥哥到了三十歲,忽然對男女之事感了興趣,見著個女人就痴笑著不肯走開。有一次,他跟著個漂亮女人一直走進了女廁所,被警察抓進了派出所。弟弟帶著錢去把他保出來,不放心,把他鎖在家裡,卻差點鎖出了毛病。他在房間裡像頭困獸,亂吼亂叫,自殘身體,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樣子。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果然在哥哥這個傻男人身上應驗了這句話,看起來,是那隱秘而可怕的性慾把他給折騰成了這個樣子。實在沒辦法,弟弟花錢從外面找了個女人領到哥哥房間裡,讓她的身體釋放一下哥哥心中的那頭狂野猛獸。女人一進去,哥哥就安靜下來,一臉安詳,像是等待撫摸的小貓。看起來,惟有女人才能讓一個男人真正長大成人。那以後,弟弟就不斷花錢帶女人給哥哥。在他心裡,只要哥哥樂呵安靜,那就最好不過。他不知道,那時節,這樣花錢找女人很容易帶來大麻煩。
趕上又一年嚴打的時候,警察上門抓走了弟弟,罪名是組織賣淫。那年頭,有錢本來就惹人注目,再加上這麼明目張膽地找女人,那就更讓警方不能容忍。按照從嚴從重從快的嚴打三原則,弟弟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在廣場上開公判大會的時候,哥哥也去了。他腦筋慢,不完全明白眼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含著一根手指頭傻乎乎地東張西望。他看到弟弟被反綁著雙手插著木牌子推到廣場中央的時候,有些急了,漲紅著臉要往前衝,被警察擋出來後滿臉都是淚水。他就那麼不管不顧地大哭起來,似乎知道都是自己給兄弟惹了禍。
十年之後的事情,我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這一家人都還好好地活著。弟弟出來後,擺攤賣豬頭肉,哥哥打下手,生意也是像從前那樣一板一眼地很像回事。哥哥還是那麼傻乎乎地笑著,像是生活從來美好。弟弟經此一劫,眉宇之間的男子氣倒越發十足起來。我們那小城裡的姑娘們,都說他像《追捕》裡的杜丘。她們還說,那哥哥就像橫路敬二,絕配啊。
像一把刀子
一
剛聽崔健的歌時,我們都把《像一把刀子》當做一個密碼或接頭暗號,誰能聽得懂其中的歌詞,那就是我們的同志。那歌裡這樣唱著:紅彤彤的心它放著光輝/照得我這雙手紅得發黑/手中的吉他就像一把刀子/它要割下我的臉皮只剩下張嘴/不管你是誰我的寶貝/我要用我的血換你的淚/不管你是老頭子還是姑娘/我要剝下你的虛偽看看真的/光禿禿的刀子它放著光輝/照得那個老頭子露出恨悔/他緊皺著眉他還高撅著嘴/不知是憤怒還是受罪/不要著急我的寶貝/我們天生就不是為了作對/可我身上的權力就像一把刀子/它要牢牢地插在這塊土地/你光溜溜的身子放著光輝/照得你那祖宗三代露出羞愧/你張開了胸懷你還伸出了手/你說你要的就是我的尖銳/你在流淚我的寶貝/不知是脆弱還是堅強的美/這時我的心就像一把刀子/它要穿過你的嘴去吻你的肺……
二
一個畫畫的藝術青年愛上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孩。那女孩慣於逢場作戲,喜歡在幾個男人之間穿梭來去,給誰都留下一點念想,卻讓誰也不能真正擁有她。藝術青年很苦惱,總是徹夜不眠,抽大量煙,喝大量酒,找人傾吐大量痛苦。為了討得她的歡心,他甚至放下了藝術家的臭架子,跑到外面給餐館畫招貼,冬天在街頭的腳手架上畫廣告牌,掙來一筆錢就去請她吃飯、買衣服、送各種各樣的禮物。沒用。她還是不能把自己完全整個絕對地交給他一個人。他絕望,繼而憤怒,用美工刀捅了她三十六刀,然後自己從最高的一幢樓房跳下,用鮮紅的血畫了最後一幅作品,名字叫《愛無能》。然而,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