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一杯可樂。電影放的是什麼不記得,我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她嚇得爆米花灑了一地。她過激的反應令我很意外也很難堪,甚至有點內疚嚇著了她,事後又覺得她是故作純情。
出了電影院,我們信步逛到花鳥市場。她看中一隻斑點狗,瘦瘦小小的,呆呆坐在籠子裡,杏仁般的眼裡充滿了憂傷與困惑。婕伸出手摸它的頭,它瑟縮了一下,然後鼓足勇氣用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婕的手背,那試探性的友好令婕不忍離開。
她問老闆,這狗怎麼賣?老闆說純正斑點,如果不是世道不好,絕不會賣一千二的低價。她怔住了,這個低價於她無疑是天價。市儈的老闆不再理會她。婕蹲下去,手停在狗的脖子上,輕輕地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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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身後掏出錢,陪笑的老闆很快將繩鏈套到斑點狗的脖子上。婕有些驚慌地問:“它怎麼啦?”
老闆哈腰道:“你可以牽它走了。”
婕驚喜地望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滿了感激與異樣的光芒。她牽著斑點狗,快活地奔跑在陽光下。看來錢確實可以買到一切,包括愛。她靦腆地讓我給狗取一個名字。
我想了想:“樂樂吧!”
她高興地對狗說:“樂樂,你就叫樂樂了,你再也不會被關在籠子裡了,你現在自由了。”
如果一千二百元能買到自由,那自由的價格實在太便宜了。我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
婕和樂樂在一起時,顯得極為單純,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她讓我聯想到菊花。那年春天放風箏,她就像這樣從山上跑下來,大汁涔涔,卻快活得不得了。
以後每次見面,婕都會和我談樂樂。這令她在咖啡廳裡都能忘乎所以地提高嗓門,大笑尖笑,甚至手舞足蹈。樂樂吃了什麼,做了什麼,甚至今天拉的什麼屎,她都津津樂道。
她說:“我們一起去了郊外,我編了一個花環,以為樂樂跟著我後面,誰知等牛肉燒好的時候,樂樂的嘴竟伸進了鍋裡。它的屁股上捱了兩巴掌,跑來向我投訴,我對它說,樂樂,你偷吃,人家當然會打你,牛肉好了,我們會一起吃的。”
那個“人家”是誰?
婕整篇的敘述中都有個“人家”。那人和她、樂樂一起在郊外,她摘花,“人家”在煮飯,他們一起睡在草地上,樂樂在“人家”身上打滾,咬“人家”的鼻子,追“人家”的腿。
我看著她興致勃勃地講著,腦子裡全是“人家”的影子,但我沒有問,一句都沒有。
後來有次散步。她一直低著頭沒說話,甩手間,她靜悄悄地捏住了我的小指頭。
“怎麼,現在可以對我放心了?”
她迅速地抽回手,滿臉緋紅。低著頭跟著我身後,看上去像個小丫環。我停下來,一把攬住她的腰,她像只驚慌的兔子急於跳開,我攬緊她,目光如炬。
“怎麼?心裡有別人?”
她倉皇地望著我,一副無處可避的可憐模樣,我笑了,捏捏她的臉。
“有也沒關係。”
“為什麼?”她脫口而出,問得非常愚蠢。
“不為什麼。因為你遲早會愛上我。”
我頭也沒回,但忽然感到她眼裡有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彷彿是我在痴人說夢一般。我探究地回望她,她的眼神仍是膽怯的。
“為什麼?”又一個愚蠢的提問。
我停下來,注視著她。
“傻瓜,你怎麼有那麼多為什麼?你自己沒想過嗎?”
“因為你,很有錢嗎?”
這是什麼邏輯?我很有錢嗎?我在銀行的存款不超過二十萬。
“有錢?你這麼想嗎?”我十分好笑,“也許吧,我很有錢,我有錢你就會愛上我嗎?”
她低下頭,將臉埋在胸前。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頭髮在風中飄動,髮絲輕輕地拂過我面頰。我忽然心生憐惜,調侃道:“等你屬於我的時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驀然仰起臉,綻放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從那以後,婕與我的交往陷入奇怪的狀況。白天,我去老陳那裡,她便假裝不認識我,以至於精明的老陳對我和婕之間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晚上,她常主動打電話約我,電話裡她有了種不相稱的風情,然而每次見了面,她又顯得極不自然。
我觀察著她,眼前這個不知所措的女孩究竟想怎麼樣?她不再造作,也不再單純,反而讓我失去了興趣。像一杯變味的隔夜茶,失去了往日的芳香。
一個月後,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