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燈節後沒幾天,便有人在路上發現了李郎君的屍體,竟是凍餓而死的。母親念在終究夫妻一場,草草為他收殮安葬了,其弟趕來弔唁,這才知道原來是母親的一個政敵抓了李郎君的弟弟,威脅他為她盜出丹書鐵券,否則便殺了他弟弟。秉性柔弱的李郎君哪裡能有其他法子,只能照辦,最後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母親倒是不以為意,她與那李郎君本來便感情淺薄,留著他只為他為她誕下了唯一的女兒,如今雖是有苦衷,但他盜取丹書畢竟是大過,徇私放他反對自己的聲名不利,給那政敵抓了把柄去,他也算的上是死得其所。
但顯然七歲的鳳意秋並不作如是想。
若是他當晚再多問一個字,恐怕那去搜房的人便能提供出線索,讓他知道這世上,並不是人人做事都是為了自己,還有人會是迫不得已地去做違背本意的事的,他也不至於一口斷下犯案的是李郎君,絲毫不給他留轉還得餘地。復恨自己雖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卻對所謂人情一點不知,白白害了一條性命。
是年這兩件大憾事,幾乎成為他一輩子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跟使他從此養成了不易近人的冰冷性子。
之後時光飛逝,他終於在數不盡的讚美聲中長到了成年。
十八歲的成年大禮,在母親的主持下完成了。頭上戴著沉甸甸的玉冠,他在人群裡看到了那同樣長大了的女孩。
仍舊一身代表皇室的玄色衣服,上下找不出一點贅飾,站在她的母皇身邊,雖在高興地笑著,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人人都上前對他和母親說著些祝賀的話,然他的心思已然不在這房子裡,早已隨著她走出了這間屋子。
在自己的成年式上中途離開,她是去做了什麼呢?即使是母親將燒得火紅的烙鐵印上自己的頸項,全部思維幾乎都被疼痛佔據時,他還在想著這個。
成年之後,本應隔了兩月後立即與皇太女成親完禮,不料他卻遇到了開國以來第一次發生的狀況。
皇太女用異常堅決的態度抗旨不遵,並帶出了一個聲稱將是她畢生摯愛的男人。
寒玉煙。當時他並不明白這三個字將在他的人生中刻下怎樣的烙印。
那是一個如竹般清俊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狐媚惑主之輩,偏偏自己放在心上心心念唸的女人卻那樣親熱地牽著他的手,當著她母皇和自己的面,道:“我要他做我的正室。”
女帝自是不肯同意的,沒料皇太女此次卻是鐵了心的,任她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鬆口。
他站在一邊聽著,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最後只餘一臉的空洞。這大概便是報應了吧,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如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牽著別人的手,即便面對著女帝嚴峻的臉色和責罵,依舊笑的滿足。他原來能得到的,便是這樣,一輩子都看著她,但是卻絕沒有辦法得到她。
“陛下,臣願意推遲婚期。”他自己走上前去,插進了正互不相讓的母女倆之間。
“意兒,你這是何苦……”女帝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語氣中頗有幾分為他不值得意味,但終歸為了找到一條與女兒緩解的臺階可下鬆了一口氣。
“推遲?哼。”皇太女話裡是滿滿的不屑,似乎看準了自己不願放棄做她正妃這樁榮華富貴。
“殿下只是一時被旁人迷惑了心思,以後多想起來,便會後悔的,臣願意等。”他低著頭一字字吐出,胸中卻填滿了冰冷。
“難得意兒如此深明大義。”女帝轉怒為喜,道:“那邊如此決定了,嵐兒我準你娶了這來路不明的寒氏,但你也要答應我正妃的位置永遠為了意兒而留。”
皇太女沉默了半晌,彷彿也知道這是母親最大的讓步了,便也點頭答應了。
次月,皇太女府辦了喜事,進門的卻是那個太女在江湖中認識的寒玉煙。他仍做他的鳳家三公子,文名滿京城,琴棋書畫都是一絕,引得無數人仰慕不止,心中卻是毫無止境的絕望與黑暗。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了女帝駕崩才告一段落。
皇太女順理成章地繼位,那寒玉煙也被帶入了宮中,封為貴侍,在後位空缺的情況下,隱然為後宮的最上位者。
礙於與母皇的約定,此時的女帝終於在一個黃昏派了三臺車駕來接自己入宮,那架勢竟是連普通人家迎娶側室都不如。
那便是她給他的懲罰。
罰他的貪心,讓她永遠無法把最好的東西交給最愛的人。
一個名不符實的御侍地位,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