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起活來不要命,他沒家,人家有。”嚴澄宇經歷過跟梁誠一起盯施工現場的狀況,他們一人手捧一個盒飯,蹲在現場外頭扒拉,吃完抹把嘴,飯盒往垃圾桶裡一扔,連煙都不讓抽一根就直接回去繼續幹活兒。他比誰都清楚,梁誠的工作狂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他把臉轉向梁誠,“反正現在腿也好差不多了,談不上誰耽誤誰了,你要不找德國那個了,就麻利兒找別人,當是犧牲小我,拯救宇誠還不行嗎?”他再轉回頭,一臉嚴肅地對老婆說:“丫要再不成家,這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幸福生活都能毀他手裡頭。”
梁誠不理他,自顧自地點上一根菸,問劉冬予:“秋收嗎?動手吧。”
“跟你說正經的呢,別天天過得跟出家的似的,鍛鍊個腰腹肌群光指著咳嗽……”
“去你大爺的!”梁誠叼著煙罵他。
嚴澄宇傻樂了兩聲,又說:“昨兒跟廖大夫喝茶,人怎麼說的,行醫數十載,沒見過一個縱慾過度的,有毛病的都是憋出來的。我都怕咒兒跟著你,再有個好歹的。”
劉冬予氣得胸悶氣短,說:“廖大夫是說真心相愛的才滋補元氣,陰陽調和呢。當人人都跟你似的吶?!”
“我怎麼啦?”
“別像被誣陷了似的!”
梁誠看著他們鬥嘴,也知道自己有時候壓抑得辛苦,可是同樣的錯他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不想再把哪個姑娘當成遺忘的途徑了。他苦笑地想起了那天的瘋狂,自己一遍一遍地撥著莊嚴的手機、座機,好像說什麼都要找到她一樣。當她學弟說她留在N城的時候,他想,誤入歧途是真的,可將錯就錯大約是沒機會了,他已經隱約體會到了廖老舉起茶杯時的感觸——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三個人吃過飯,劉冬予和嚴澄宇回了酒店,梁誠一個人往回走。路過街口的書店,進去轉了轉。他看見醒目的位置放著幾本餘華的書,再版的,赤紅色的封面,黑色的標題。他拿起一本《活著》,封底上寫了三句話。第一句是:《活著》講述了一個人和他命運之間的友誼,這是最為感人的友情,他們互相感激,同時也互相仇恨,他們誰也無法拋棄對方,同時誰也沒有理由抱怨對方。
回到家,一人一貓坐在院子裡,抬起頭就能看見天上為數不多的星星。梁誠又想起書皮上的那句話,他捫心自問,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拿看天堂的眼神審視人間?
梁誠胡嚕著咒兒,它不作聲,他不說話。
(二十七)脫困?
在一個夏天的上午,莊嚴又回到了那個夏天很長,空氣不好,她可以稱之為故鄉的城市。推著行李出關,遠遠就看見莊文遠站在閘口很醒目的位置。莊嚴走到他跟前,第一反應是不知作何反應。
父女倆對視了好一會兒,她才叫了一聲:“爸。”
莊文遠看著女兒,眼角的笑紋很深,嘴角也向上彎著,他接過行李車,說:“回家。”
對於親情的生疏感讓莊嚴對於“回家”這件事沒有多大的熱情,她不知道這個“家”對於自己意義何在。
“你阿姨在家幫你收拾屋子呢。”莊文遠特意沒有讓關靜貞隨行,他想把路上的這段時間單獨留給離家太久的女兒。
“哦,幫我謝謝她。”莊嚴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雖然在表示感激,聲調卻毫不熱絡。
父親眼看了看女兒,笑容有些無奈。“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可能吧。”
“等過兩天,咱們去看看你媽。”
“好啊。”莊嚴轉過頭去看父親,口不對心,說得平靜:“爸,我其實沒您想得那麼在意。”她常常會有這樣的想法,父親百年以後該同誰合葬,生母還是繼母?
莊文遠知道女兒的性格,她對誰都是笑笑的,沒一丁點脾氣,可唯獨對他這個父親例外,常常是字字句句都想著把他往死角里逼。他時常覺得,亡妻的怨念被莊嚴徹底繼承了,她淋漓盡致地演給自己看——這個女兒就是亡妻設下的埋伏。
到了家,見到關靜貞,客套和敷衍總要維持。莊嚴對她笑笑,說:“我帶了香水給您,在箱子裡。”
“叫人啊。”莊文遠語氣很溫和,卻自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阿姨。”莊嚴涼涼地叫了一聲。
“路上累不累?是先吃點東西,還是先去睡一會兒?”關靜貞並沒有子女,她倒是真心疼愛莊嚴。
“先洗澡。”莊嚴否定了她的提議,蹲在地上,開了箱子找香水和換洗的衣物。
“睡衣我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