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結果,無非是在掩飾自己的嫉妒、失落和鬱結。他冷笑著開了車門,自己居然還好意思打著肝膽相照的幌子跟梁誠稱兄道弟,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回到家裡,梁誠用手半掩著面頰,可還是讓老人看見了他嘴角的紅腫。他撒了個人人都能識破的謊,上樓時候摔的。坐在屋裡,他看著錶盤上的秒針一格一格艱難地挪動,估計嚴澄宇該到家了,才撥了他的電話。梁誠擔心他壓不住火,路上開車出事。電話直接被結束通話了。
翻完第一張牌,他輸了。他不知道誰是第二張牌,也不知道該怎麼去翻。
尹默回來的那天,梁誠去機場接她。早上,接到嚴澄宇的電話,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最後一次勸他三思而行。
梁誠站在閘口看著推著車子走出來的尹默,她耳朵上還帶著他送她的耳釘。尹默笑著走近他,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欠著腳,吻上來。跟放在心裡隱忍的愛比起來,眼前的這份愛顯然直白得多,她鼻尖一動一動地吸氣呼氣,帶著熱乎乎的風拂過他耳畔,她說:“想你了。”
梁誠說不出“我也想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我不能跟你結婚”。他遲疑了,發不出聲音,只好抱了抱她。
四位老人在尹家打了會兒麻將,就開始張羅晚上的團員飯。尹默洗過澡,過來梁家,在梁誠床上小睡了片刻。梁誠一直在過廳裡乾坐著,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有點兒餓。”尹默醒了,推了房門出來。
“給你下點兒面?少吃點兒吧,三點了,待會兒就吃飯了。”梁誠說。
“嗯,陪我一塊兒吃吧。”
兩小碗熱湯麵端上了桌子,梁誠夾了一筷子正準備往嘴裡送,發現尹默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怎麼啦?”他問。
“沒怎麼。”尹默抓著他的手,仍舊看著他,把那筷子面送進自己嘴裡。
對於兩個人的從前,那段記憶已經詭異地模糊了,可是她的暗示,梁誠依然記得,他們每次接吻前尹默都是那樣看他的。他等著她把那口面嚼完,嚥下去,扭開頭,端起自己的碗進了廚房。尹默跟過來,從身後抱住他。這些年的戀愛談得跟牛郎織女似的,一年裡有那麼多天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終於熬到鵲橋相會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開他。拯救他們的愛情,只剩下婚姻這最後一劑毒藥了。
“默默,你不是餓了嗎?去吃去吧,一會兒該坨了。”
梁誠丟下她,去陽臺抽菸,開啟窗子,寒風吹得他不由眯起了眼睛。不必自欺欺人了,他屢屢說服自己,現在的行為是對將來的修正,其實無非是對過去的否定,是從一個女人懷裡轉向另一個女人懷裡。對於尹默,不管是作為兄長,還是作為男人,他做不到問心無愧。
轉過身,尹默就站在身後,那是他青梅竹馬上過床的未婚妻!
“你是不是有事兒啊,梁小光?”她問得很嚴肅。
梁誠在堅定和動搖之間躊躇了片刻,慘淡地笑笑,起碼在有生之年裡,總要堅持一回自己的堅持吧。他把菸頭甩出窗外。
“沒事兒。”他答得很敷衍。心裡煩,有種想摔東西的衝動。
尹默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看,像是在拷問他的真心。
梁誠從她身邊走過,推了門出去。莫非男女之愛真的無關乎善良?自己的惻隱之心,究竟去哪兒了?
天翻地覆沒有多難,梁誠辦到了,就只用了這麼一句話。
“我不能和默默結婚,我得回德國,有人等著我。”
這句話在屋子裡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還都帶著笑,梁誠看到他們的笑容瞬間僵住,愣愣地望向了自己。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敢一次把所有的牌都掀開,可是,他害怕看結果。他觸到了每一個人最後的底線,父母親人,鄰里朋友,聲譽臉面,都維繫在這個已經被規劃好的婚姻生活上,就好像一座堅固的建築,地基打得異常牢靠,而他卻不顧死活地點了個炸藥包,現在土石松動,搖搖欲墜,建築裡的每一個人都岌岌可危。
梁誠在樓下的小花園裡坐著,他一直沒想明白,究竟什麼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難道真的是絕處逢生的心存僥倖?飛機上的決心讓他自己都驚訝,每一次,他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唯獨這一次是例外。
嚴澄宇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尹媽不太好,已經打999了,你趕緊門口迎迎救護車吧。”他低低地嘆了口氣,“要不,一會兒我跟著去醫院吧,估計是送復興,離那兒最近,冬予今天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