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竟然根本沒有回到她身邊的打算。老太太轉過頭問嚴澄宇:“拳頭兒,冬予,你們倆跟阿姨說實話,那些東西上網能不能清理?在國內能不能清理?”
嚴澄宇看了梁誠一眼,“阿姨,車……應該不行吧。”
“那就別管那車,別的,你都給我在這兒清理了!”梁老太太看了兒子一眼,扭頭走了。
梁誠捶了桌子一拳,推門出去,敲響了對面尹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尹明雋。
“尹爸,默默在嗎?”他問。
老人看見是他,沒搭理,轉身走了。梁誠跟進去,站在尹默門口。
“有事兒找我?”尹默盯著電腦螢幕,沒看他。
“默默,我護照是不是在你這兒?”
尹默不理他,仍舊低頭幹著自己的事情。
“默默——”
“回不去了,心裡不好受吧?”她回過頭,微笑著,臉上有一對很好看的小酒窩,語調溫和還透著同情,“170多天沒入境了,簽證還有幾天作廢?七天?六天?”
“給我吧。”梁誠皺著眉,語氣有點兒急躁。
“我沒想到你這麼沉得住氣,現在才要回去。”
“尹媽這樣,我不可能撒手不管,我都會安排的,可是你硬把我留下沒有任何意義。”
尹默的表情、語調絲毫未變,她說:“你只要接著出醫藥費就行了,別的,不需要你管。”
“默默,別鬧了。”梁誠把兜裡的打火機掏出來,又再放回去,反反覆覆了好幾次,他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的煩躁。
“你還沒告訴我,等你那個,我見沒見過呢。”尹默的臉突然變得陰沉,她冷眼看他。
“見沒見過有那麼重要嗎?”
“也是。”她點了下頭,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啪”的一聲扔在了桌上,“梁誠,怪只怪你自己,你要是早走也就真走了,但是耗到現在……”
梁誠直愣愣地盯著尹默,他拿起那個信封,開啟,往下倒著。護照的封皮夾雜著無數細碎的小紙片飄飄灑灑落滿一地。
“尹默!”他吼著她的名字,聲音裡,眼睛裡,渾身上下都是狠戾。
“我祝你得償所願!”她的祝福響在他耳邊,淒厲而不詳。
梁誠跪在地上,徒勞地拼合著那些紙片。它們散落在四處,理直氣壯到好像那本護照本來就是如此的七零八落。對於背叛,人們都愛選擇最殘酷的方式予以反擊,力求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房間裡靜默了好一陣,他終於對拼合喪失了興趣,站起來,拉開門,出去了。
尹默那種以暴制暴後的勝利感在這個男人轉身時的面無表情裡瞬間變成了沮喪。很難說清,心裡湧起的到底是嫉妒還是怨恨,各種不良的情緒堆積在她胸口,她抓起手邊的花瓶,擲向了大門。
梁誠在樓下的小花園裡坐著,他的背影固執而冰冷。
嚴澄宇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上去吧,我跟冬予回去了。”
梁誠仍然坐著,一動不動,他問:“護照大樓五一開門嗎?”
“不開吧……”嚴澄宇嘆了口氣。
“拳頭兒,如果你在路上,時速130,你突然看見前邊站了一隻鹿,你是直接撞上去,還是躲開?”
“啊?”嚴澄宇沒有料到梁誠的話題轉得這麼突然。
“你應該儘可能的踩剎車,不躲不避,直接撞上去,這比你試圖保住那隻鹿而偏離車道造成的傷害要小得多。可是,人看見問題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躲開,這樣的結果其實是最差的。”
直到這一天,嚴澄宇還是不覺得梁誠做對了,但是他明白了,梁誠確實是愛上了一個人,他為了她走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他終究是比自己勇敢得多,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他從來沒有膽量,直接撞上去。
梁誠離開以後的一個半月,莊嚴仍然沒能躲過一年一度的感冒,她裹在被子裡,縮成一團,像個蠶蛹。
孫自瑤跑上跑下,熬了粥,拿了榨菜和醬豆腐,還煎了個荷包蛋給她,逼著她吃東西。
“瑤瑤,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孫自瑤看了她一會兒,問得一本正經:“莊嚴,你……不會是懷上了吧?”
她掙扎著從被子裡伸出一條腿踹她,毫無攻擊力可言。
“大不了回來當爹唄,誰捅的簍子誰負責。”瑤瑤在心裡暗罵了梁誠幾句,又說:“等著吧,離完美也就差一步了,他回來了,就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