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小說:天使,望故鄉 作者:老是不進球

他讀起來鏗鏘有力,抑揚頓挫。他聽得最多的是,馬克·安東尼在凱撒葬禮上的演說詞、哈姆雷特的獨白、《麥克白斯》中的宴會那一幕,還有奧塞羅在勒死黛絲德蒙娜之前與她合演的那一幕。或者,他也背誦,要麼朗誦詩歌,背的都是些大段的,他記得最深的那些詩篇。他最喜歡的有:“啊,凡夫俗子為什麼要驕傲自大。”(他總要補上一句,“這是林肯最喜歡的句子”)“‘我們完了’,船長喊道,一邊踉蹌著邁下梯級。”“我還記得,我還記得,那間我出生的房子。”“99人跟著隊長,順著敵人的腳印走,在熹微的晨光裡前進,99人只有9人回來。”“那孩子站在燃燒的甲板上。”還有“半里格,半里格,半里格地前進。”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天使望故鄉》 第六節(2)

有時他也叫海倫來背上幾段:“校舍屹立路旁,乞丐曬著太陽,漆樹依然環抱,莓藤滿園飛長。”

當她背到“40年過去,女孩的墓上長出了荒草,嚐遍了生活的辛酸的老人頭髮已經灰白,卻發現誰都不願超過他,因為大家都愛著他”時,甘特重重地嘆口氣,搖著頭說:

“唉,說得太對啦。”

這個時期,是一家人最熟悉、過得最有意義的一段日子。甘特起勁地發火,強烈地表現他的愛,慷慨地往家帶魚帶肉,讓大家吃個夠。全家每天都盼著他回來,因為他一回來,就帶回了生活的熱烈與秩序。一到晚上,他們就看著他拐過街角,邁著大步朝家走來。他們的眼睛一直跟著他,看著他走進廚房,把吃的東西都摔到臺子上,然後轉身把火點起來。他每次一進門,總是跟火過不去,他把柴火、煤塊、煤油一股腦兒地全都加到火上去。火點著了,他就脫掉衣服,在臉盆裡拼命地擦洗。一雙大手使勁搓著剛長出短胡茬子的面孔,就像用砂皮紙摩擦一樣。接著,他把身子靠到門框上去,猛烈地來回蹭。蹭完了癢,又端起剛才剩下的半桶煤油,全都潑到燃燒的火苗上,嘴裡還要自言自語唸唸有詞。

這一切都做完了,他從爐架上取過為他準備好的蘋果牌香菸,咬下一大節來在嘴裡嚼著,火氣十足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在他構思謾罵的腹稿時,他完全感覺不到一家人正在旁邊注視著他這充滿激情的一整套舉動。最後,他衝進廚房,像條瘋狗似的把難聽的話全倒在伊麗莎的頭上。

由於長年運用,他那套文理不通、詞句粗糙的謾罵漸漸有了些開門見山的經典風味。他用的比喻都是激動中信手拈來的,聽了令人捧腹不已,連最小的孩子也要大受感染。孩子們已養成習慣,每晚都激動地期待著他的回來。說實話,就是伊麗莎本人,在慢慢擺脫喪子的悲痛之後,也從中獲得了某種生活的樂趣。但是她心裡仍然擔心什麼時候他的酒瘋又要發作起來,對那段不能饒恕的過去,她怎麼也忘不了。

不過整個冬天裡,有這些小天使般的孩子們在眼前歡快地玩耍蹦跳,死亡的陰影終於逐漸地消失了,她心裡又冒出了某種希望。他們這一家完全是自過自的,他們在這一帶那麼孤僻,自己卻從來沒意識到過,但實在是沒有幾個人認識他們,更不要說成為他們的好朋友了。這種情況真有點特別——要是把他們的社會地位劃分一下的話,他們該屬於中產階級的;可是鄧肯一家,還有塔金頓一家,所有的街坊鄰居們,所有這座城裡的熟人們,從不接近他們,從不加入到他們家豐富多彩的生活裡來。因為他們一家完全是另一種活法,他們的生活中有一種原始的瘋狂,躁動不安是一大特徵,而他們從不懷疑這種過法有什麼不合適。再說,就算他們願意像西利亞一家那樣高朋滿座,也是不可能的,況且他們還沒有這個念頭。

甘特是個挺了不起的人,但卻並不孤傲,因為孤傲不可能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裡去。

有時候,他的勁上來了,粗手粗腳地要跟伊麗莎親熱一下,伸出一隻胳膊笨拙地摟她的腰。她顯得有些慌亂,半推半就地說:“走開!離我遠點!現在才這樣,也太晚了。”她那蒼白的窘笑瞬間變得痛苦不堪,顯得有些滑稽,眼淚也跟著流出來了。孩子們難得見到父母間這種不太自然的感情流露,也尷尬地笑起來,覺得不好意思,都說:“啊,爸爸,別啦。”

《天使望故鄉》 第六節(3)

尤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時已經快5歲了,一種害羞的感覺堵在心裡,哽在嗓子裡。他使勁來回搖脖子,放聲地狂笑,就像他長大以後在戲院裡看到小丑表演或者男歡女愛的肉麻場面時一樣。打這以後,他每看見父母之間的親密舉動,都一定會有這種彆扭的感覺,像受了什麼羞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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