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已經學會了不在人前表露真實的想法。他可以笑著談論某事,哪怕他對此厭惡萬分,他可以流連聲樂場所幾日不歸來表現他的風流,而其實他更喜愛靜心獨坐書房,品畫閱書。他一直隱忍著,高調的混跡京城來向他的“皇兄”表明他的無害,而事實上的確如此,他越是不學無術,他的“皇兄”越是縱容,甚至他不娶王妃,他的“皇兄”也只是假作憂心催促卻從不相逼。趙吉安能在京城平安活了那麼久,和他的隱忍脫不開聯絡。
還有很多很多,宇文斐知曉的趙吉安,一直不是個凡夫俗子。
宇文斐雖從不明說,但是,趙吉安又豈會甘居平凡。也許過去,他一直沒有真實的說出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可是宇文斐的細心和敏感卻能猜測出,趙吉安的目的,趙吉安的野心。過去,宇文斐並沒有多大的想法,一個人,有宏偉的抱負並不是糟糕的事,即使這樣的抱負有違綱常,可是,現在,多了新的變化,多了沐遠揚這個人。
趙吉安依然能追求他的理想,可是,宇文斐知道,這樣的代價就是放棄沐遠揚。倘若趙吉安想要身居廟堂,以沐遠揚的性子,斷然不會留下。而若讓趙吉安捨棄這些年的經營,宇文斐現在還不敢斷言,但是至少這樣的代價不會小,而趙吉安不一定能做到這個地步。
其實,在宇文斐的私心裡,更希望趙吉安能活得瀟灑些,若能離開廟堂,與相愛的女子過那神仙眷侶般的生活,遠遠比揹負無盡的責任困在京城一輩子要幸福,而宇文斐內心裡一直把趙吉安當弟弟一樣對待,更希望他能活得自在無憂。可是,宇文斐知道,自己不單是一個兄長,更是一個下屬,而後者遠比前者要重要。所以宇文斐即使期望,卻從不明說。他最多會暗示趙吉安要改變,卻不敢左右趙吉安的想法,他只希望,沐遠揚能在趙吉安的心裡分量更重些,重到能讓趙吉安有所改變。
拋去那些瞎想,宇文斐收起視線,轉身離開。因為他知道沐遠揚的感覺很靈敏,自己的視線,也許不會被趙吉安發現,卻極有可能讓沐遠揚不快,他是如此的瞭解,卻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遠揚,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嗎?”趙吉安遠眺平原上耕作的百姓,低問道。
沐遠揚側頭看了趙吉安一眼,沒有說話,卻帶著疑惑的眼神示意趙吉安說下去。
“戰爭,是士兵的責任,卻不是百姓的義務。可是在燕國,我們是入侵者,眼前這些百姓,也許在下一刻就淪為刀俎。遠揚,戰場上容不得慈悲,可是戰後,我卻希望能給他們最快的安定。遠揚,你有能力安撫他們,我需要你,這裡的百姓需要你。”
沐遠揚轉回頭看著遠處耕作的人們,心裡有些異樣,需要,這個詞很微妙,沐家的秘術從未用在這樣的地方,可是沐遠揚知道,若說效果,這的確是最快最簡單的方式,而這,也並未觸及自己最根本的原則。
“遠揚,你會答應,對嗎?”趙吉安轉過頭來,看著沐遠揚淡然的側臉低問道。
“嗯……”沐遠揚應了聲,深深的吸了口氣,喟然嘆道,“若能彌補他們戰爭帶來的創傷,我自當盡力而為!”
趙吉安暗自鬆了口氣,拱手作揖,感激的笑了笑道,“我先代燕國的百姓謝謝你,遠揚!”
沐遠揚有些無奈的搖頭道,“其實最根本的禍端是這場戰爭,既然是侵略者,做什麼都無法補償他們,唉……罷了,戰爭不是你我決定的事,我們能做的不過是減輕自身的愧疚……”
趙吉安很高興的聽到沐遠揚用的是我們這個詞,他想了想繼續說道,“我們會繼續跟著中軍行動,但李光嚴將軍不會讓我們靠近戰場,所以,我們肯定在中軍的尾部,這樣正好,能接觸到戰後的百姓,甚至是俘虜,我會想辦法解決保密的問題,你只需要儘可能的安撫他們,激起他們求生的信心!”
沐遠揚點了下頭,應道,“好!”
談完正事,趙吉安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恰好這時有侍衛來報告說右翼陳將軍求見,趙吉安鬆了口氣,藉機離開。
而他沒有發現,沐遠揚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的看著,複雜的想著,卻沒有說一個字。
當趙國的遠征軍已經彙集在谷口,等待命令時,京城裡得到的訊息還是一日前的,而這還是陳暉的密探傳來最快的疾訊,至於官方軍報,還要晚上半日左右。
陳暉此時正有些無聊的看著手中的大堆情報,手指飛快的整理出急要的和一般的資料,腦子卻有半塊似在神遊天外。
京城最近風平浪靜,陳暉找不出一點有趣的事來,宇文斐和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