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勘哥兒躲在宋姨娘身後,可憐兮兮的看著顏五爺,好像也想得到父親的讚美。
顏五爺將訓斥的話嚥下去,勉強笑道:“勘哥兒很好。”
命丫鬟抱著勘哥兒下去換衣擦洗,宋姨娘坐回羅漢床上,給顏五爺削小水蘿蔔的皮。
蘿蔔本來就小,削去皮之後才鵪鶉蛋大小,顏五爺一口一個吃了,清冽甘甜,微微有些辣,很適合宿醉的人享用。
又說了會子閒話,宋姨娘服侍顏五爺回臥房歇下午覺,顏五爺瞧著宋姨娘依舊挺拔窈窕,又因生了兩個孩子,帶著成熟女人特有韻味的身體,心下一蕩,不過士大夫忌諱白日宣淫,所以生生忍下了。
“你放心。”顏五爺突然說。
最近顏府瘋傳最善嫉的楊氏轉了性子,泰正院出現了兩個陌生的少女,嬌俏可人的□花,溫柔嫻靜的叫秋月,都是楊氏給五爺預備的通房!
有了這對尤物在,恐怕宋姨娘這個半老徐娘要讓位了。
宋姨娘半跪在榻前給顏五爺脫鞋襪,抬頭笑了笑,隨口說道:“俾妾一直很放心。”
“那就好,你保重身子,好好照顧勘哥兒,等他過了五歲,我親自給他開蒙讀書,嚴加管教。”顏五爺頓了頓,繼續說道:
“如今怡蓮也大了,該說親了,我指望不上她嫡母,自己慢慢考量著京城裡的青年才俊,將來——怡蓮嫁入的人家總不會比青蓮差。”
宋姨娘目光沉靜,說:“孩子們的事情,俾妾一個做姨娘的說不上話,一切都靠老爺了。”
顏五爺閉上眼,慢慢睡下。
宋姨娘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她走到紡線機前開始紡線,這是棉花和熟麻混紡,紡出來的線織成布匹,柔軟耐磨,是給顏五爺做鞋襪專用的料子,五爺穿了十幾年,已經習慣她的手藝,從來不碰楊氏親手做的那些用名貴料子縫的鞋襪。
“鞋襪用得上這麼好的布料嗎?好端端的綾羅,就這樣被糟蹋了。”顏五爺背地裡這樣評價。
虛偽!宋姨娘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來。
棉麻的確比綾羅便宜許多,可是她使用的棉花是北疆最上等的棉花中從抽取最柔軟的部分,麻也是如此,這種混紡出來的線織成布比綾羅貴重多了!
她自幼聰穎,雖出身莊戶人家,但也識得幾個字,顏五爺教的那首《木蘭辭》她早就倒背如流,可是她偏要裝傻,做出一副愚笨的模樣來。
因為有個人在彌留之際這樣說過,“男人對女人一味索取,以為這些都理所當然,可當他真正得到了,又會厭倦。”
夫人啊,您說的正是呢,莫氏還是姨娘時,為了得到五爺寵信,和他吟詩作對,日夜抱著詩詞苦讀,最後真的有本事與五爺詩詞相和了,可結果呢……。
五爺不過是新鮮了一年多,就丟開了,無非是那些傷春悲秋,無病呻吟,閨怨淒涼的詩詞,五爺偶爾拿來作樂,看多了,就厭倦了。
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得到了,就煩了。
宋姨娘搖了搖頭,還是做一輩子愚婦吧,詩詞靠不住,男人更靠不住,還是好好保護教導兩個孩子是正經。
還好,九小姐長的不像夫人,性子豁達,心機深沉,將來不會走她母親的老路的吧?
宋姨娘是鄉下小地主的女兒,就住在魏家田莊附近,當父母雙亡,弟弟年幼無知,家產面臨著被大伯小叔叔們分割的危險時,是魏老太太暗地裡救了他們姐弟,保住了田莊。
她感激魏老太太,經常送一些莊子新鮮的瓜果蔬菜,直到有一天,魏老太太屏退了眾人,顫悠悠的求她幫幫她嫁到顏家的女兒,魏老太太對他們姐弟有再造之恩,她無法拒絕。
就這樣,宋氏成為了顏府姨娘,憑藉著獨特的淳樸風情,慢慢的,將剛生了庶長子的莫姨娘的寵信分過來。
那個時候,顏五爺對夫人還是敬重愛護的。可當宋姨娘的青蓮滿月之後,顏五爺不知怎麼了,對夫人有一種說不來的厭惡和憎恨!
那時夫人已經有孕,幾乎拼了半條命生下九小姐,顏五爺和老太太都沒有瞧這個嫡出的小姐幾眼。
五爺久久沒給九小姐取名字。夫人抱著九小姐,小心翼翼的瞧著顏五爺的臉色,說:“這孩子愛睡,叫她睡蓮如何?”
五爺只是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宋姨娘在一旁伺候湯藥,她似乎聽見了夫人心破碎的聲音。
不到兩年,夫人從豐潤的少婦,變成骨瘦如柴的怨婦。
夫人就要走了,只有她在日夜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