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邊,凌晨的時候,夫人悠悠轉醒,迴光返照似的。
夫人說:“我父親與公公是世交,從小就定下婚約,小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所謂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罷。”
“那天,他高中探花,騎著白馬簪花遊街,我偷偷跑出府去,躲在大樹後面瞧他,覺得全金陵城的男子、連狀元郎都不如他,那個時候,我就將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夫人臉色緋紅,似少女的嬌羞,眼神似夜空閃爍的星星。
“這是我這一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許諾身心,卻將自己和親生女兒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夫人強撐著坐起來,命宋姨娘取紙筆來,寫了“守心”兩個字。
夫人將紙張疊成錢幣大小,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蝴蝶狀的香包來,塞進去繫緊帶子,遞給宋姨娘。
夫人叮囑道:“你替我收著,將來睡蓮懂事了,你把這個香包給她。”
“你就跟她說——。”夫人猛地咳嗽了一陣,道:“你就跟她說,把一顆心牢牢守住,好好保護自己。女子在世上過的不易,千萬別像她母親那樣,把一顆痴心交了出去,結果落得個淒涼的下場……。”
只有宋姨娘知道,先五夫人在撒手人寰之後,那雙眼睛是睜著的!那雙眼睛毫無生氣,卻滿是絕望與悔恨!
宋姨娘費了一盞茶的時間合上先五夫人的眼睛,才嚎哭舉哀。
宋姨娘默想著:如今,是該把香包交給九小姐吧,免得她情竇初開,錯付芳心,走了夫人的老路……。
“姨娘,外院來了客人,老太太要五爺親自去接待。”五爺身邊的書童坎六來請。
“是誰這麼大的面子,要五爺親自過去?”宋姨娘笑著塞了個五分重的金餜子給坎六。
坎六將金餜子用衣袖一兜,笑嘻嘻道:“回姨娘的話,是家族的老族長夫婦和五爺的學生叫做顏寧宵的從成都回來了,過來拜訪咱們府上。”
94久別重逢寧宵送禮,泰正院母女又生計
下午的時候;睡蓮還在學堂聽夫子講玄而又玄的易經時;松鶴堂管事容嬤嬤先是抱歉的夫子和打招呼;然後喚她趕緊回去。**
“老族長夫婦大老遠從成都來京,老族長夫人說很想見你。”容嬤嬤說。
族長是要在老家處理繁瑣的族務的;如今舉家赴京;是卸了族長之位;來京城養老享福的吧?
因為康嬪娘娘的關係,西城顏府現在也是炙手可熱的外戚了;顏大爺長期在戶部當一個未入流的寶鈔提舉司典史,康嬪娘娘生下六皇子後;升了正九品的戶部寶鈔提舉司副提舉。
須知不入流和正九品天壤之別,不入流只算是吏;不能稱之為官,正九品副提舉就是正宗的朝廷命官了。
顏二爺今年春闈高中三甲同進士,在禮部任正九品檢校,女兒顏如玉是館陶公主的伴讀,在外人眼裡,顏家二房前程大好。
到了松鶴堂,遠遠就聽見顏老太太和老族長夫人說笑的聲音。
“……轉眼四十多年過去,我們都成了老太婆啦。”
“可不是麼,想那年我們舉家去金陵,老嫂子親自送到了萬里橋碼頭,那時候,老嫂子家的長子才剛會走路呢,唉,現在想想,彷彿就在昨日似的。”
“那個時候我看著你們的大船遠去,當時覺得,成都金陵千里之遙,這輩子恐怕難得再見了,沒想到到了快入土時還能見著……。”
睡蓮入了正廳,斂衽行禮道:“祖母安好,見過老夫人。”
“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老族長夫人笑得滿臉菊花,轉頭對顏老太太說:“你家九丫頭是個極好的,和我做了八年的鄰居,小大人似的學著打理家務,寬待族人,倒比我那個淘氣的大丫頭如玉懂事多了,我喜歡的什麼似的,把她當親孫女疼愛。”
顏老太太笑道:“多虧了老嫂子照顧,這孩子去成都時還是藥罐子,八年過去,脫胎換骨似的康健起來,去年回來的時候下巴還是胖嘟嘟的呢,我都不敢認了。”
老族長夫人將睡蓮拉到懷裡細看道:“喲,瘦了,高了,比以前好看,將來必定是個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
“那裡那裡,睡蓮這孩子還欠雕琢。”顏老太太自謙道:“你家如玉才真是絕了,那模樣,那性子,嘖嘖,我這個孫女拍馬都追不上囉。”
老族長夫人照例也是一番謙辭。
睡蓮很同意顏老太太的看法,顏如玉本來顏色就比自己好,聰明伶俐,加上在皇宮那種棒槌都能磨成針的地方歷練數年,心機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