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睡蓮現在也猜不出顏如玉的心思了,曾經那個清澈透明的女孩、一切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女孩,如長江之水,奔流到海不復回。
睡蓮坐在老族長夫人旁邊的繡墩上,做乖巧狀聽兩位老太太閒聊往事。^//^
誰家中興、誰家敗落、誰誰去世了,兩個老太太聊著過去一個又一個熟人,發現活著的並不多了,又是一番唏噓。
正聊得興起,外頭管家來報,說族人顏寧宵要來給顏老太太拜壽。
“叫他進來吧。”顏老太太心情頗好,又對睡蓮說:“不用迴避了,都是自己族人。”
睡蓮端端正正坐好,輕輕搖著慣用的象牙絲編織菊蝶圖畫琺琅柄宮扇半遮面。
老族長夫人感嘆說:“宵哥兒是個孝順孩子,為了趕回去看他生病的母親,連春闈都錯過了,直到伺候痊癒了才回京。”
“春闈三年後再有,娘只有一個,宵哥兒確實是純孝。”顏老太太揣著明白裝糊塗,她早就得了成都老宅劉管家的信,說容氏其實是房子被人縱火,嚇出病來,心下懷疑是泰寧侯太夫人或者泰寧侯指示人縱火。
容氏現在被老族長奉為上賓,生病後一直住在族長家裡,可能就是怕再出“意外”。
顏老太太問:“容氏沒跟著老嫂子來京麼?”
老族長夫人搖搖頭,說:“宵哥兒要接她來,她說怕拖累了兒子,就是不肯跟著來。說要看著宵哥兒三年後高中,衣錦還鄉。”
顏老太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容氏一個寡婦家,也快熬出頭了。”
說到這裡,別人也就罷了,坐在一旁陪客的七夫人柳氏眼圈有些紅。
老族長夫人立刻反應過來,朝著柳氏點頭道:“你的佑哥兒也是個好的,年紀輕輕就是舉人了,將來必然也是高中的。”
柳氏笑道:“承蒙您吉言了。”
正說著,顏寧宵來了,穿著八成新的藍布直裰,看來依舊是他母親容氏巧手縫製,頭戴黑色方巾,腰間懸著一個米黃色緞平金銀繡雜寶花果紋扇套。
因是拜壽,顏寧宵行了跪拜大禮,顏老太太喜笑顏看叫他起來,從上到下打量一通,道:“我看著倒像是瘦了。”
“這個孝順孩子親自伺候他母親湯藥,還要抽空溫書做文章,可不就瘦下來了。”老族長夫人笑呵呵道。
顏寧宵奉上壽禮,說:“這是我母親給老太太做幾雙鞋襪,不成敬意。”
顏老太太示意容嬤嬤接了,笑道:“勞煩你母親了,拖著病體做這些細活。”
顏寧宵道:“母親說我這幾年寄居在府上,承蒙老太太照看著,心下感激不盡。”
言罷,顏寧宵又向老族長夫人和陪客的柳氏行了禮。
睡蓮站起來,將宮扇擱在腰間,斂衽行禮道:“寧宵哥哥。”
大半年不見,眼前的女孩已經有了少女的輪廓,舉止文雅嫻靜,好像荷塘裡含苞待放的蓮花。
“睡蓮妹妹。”顏寧宵長輯還禮,目光依舊明亮親和,他也遞過一個竹子編制的小匣子給睡蓮,笑道:“母親一直惦記著妹妹,臨行時託我把這個交給妹妹。”
採菱上前幫著接了,睡蓮連忙道謝。
外男不能在內宅長留,顏寧宵拜完壽,陪著說了會子話,就告辭了。
容嬤嬤自打顏寧宵進來,那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他,看著外甥一表人才、品行俱佳,不由得暗自點頭。
顏老太太早瞧出來了,對容嬤嬤說:“宵哥兒回來了,趕緊派人打掃他以前的房間,有什麼少的缺的趕緊補上。”
容嬤嬤應下,出了松鶴堂,親自去外院收拾外甥的房間——她還有許多話要問顏寧宵,妹妹差點葬身大火,到底是誰下的狠手?
外院裡,顏家三兄弟陪著顏老族長說話,顏大爺表現的格外熱絡,因為他最疼愛的私生女顏玫兒認祖歸宗還得需要這位前任老族長幫幫忙呢。
泰正院,楊大太太氣得直拍炕幾,道:“豈有此理!都是嫡女,憑什麼只要睡蓮一個去陪族長夫人?難道慧蓮就不是嫡出了?!”
“大嫂何必動怒,大房的寧壁不也沒去麼?睡蓮那丫頭在成都住了八年,和族長夫人是鄰居,老太太就叫她去陪客了。”楊氏親手剝開一個荔枝,放在楊老太太面前的空盤子裡。
楊老太太若有所思道:“看你們老族長這個架勢,是要在京城常住了,那誰來打理族務?”
楊氏道:“這府裡每年都往族裡送銀子,也不見有什麼回報,誰知道老族長整天都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