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裡有些準備,但聽丈夫如此說來,睡蓮心裡到底有些忐忑,“此事皇上已經定下了?”
“皇上和內閣皆有此意,國家西南西北兩線作戰,幾乎耗空國庫,急需休養生息,皇上是主張守成之君,不喜打仗。西北那邊有公主和親,能得十來年的和平,西南這邊,內閣王閣老主張黎利的想法,同意北越復國,按照以前的規矩對我朝稱臣納貢,從根源上平息事端。”
睡蓮納悶道:“北越復國這種大事,內閣的意見恐怕不會是一邊倒吧?還有,北越復國,戰爭平息,我們還一定會舉家搬遷,世鎮西南嗎?”
許三郎道:“五位閣老爭執不下,差點捲起袖子打架了,我回家時他們吃夜宵準備再次舌戰,皇上眼睛都熬紅了,恩准我先回家。”
勳貴之家不干預九卿之事,是否同意北越復國的決定權在內閣和皇上,許三郎只能旁聽,最後按照旨意行事。
內閣共計五位閣老,兩位支援北越復國,因為交趾郡成立以來,交給國庫的稅收少的可憐,但耗費的軍費卻龐大的驚人,虧大了;況且國防的重點,從來是在北不在南,十年後韃靼捲土重來,國庫耗不起西南西北兩線作戰。兩位反對,說北越復國,我朝顏面何在?好不容易擴寬的疆土,就功虧一簣拱手讓出麼?將士們的鮮血白流了。
還有一位閣老幾十年如一日的和稀泥,再有內心希望和平的泰正帝從中拉偏架,結果幾乎可想而知了。
關於睡蓮第二個問題,許三郎說道:“國家邊防,無論什麼時期都不得放鬆。即使交趾復國,在初期肯定會動亂一陣,有許多人不服黎利,預備起兵反他呢。交趾鬧了十幾年,眼看寮國也想湊湊熱鬧了,據通政司情報,雲南大理段氏也有復大理國的苗頭,按照規律,雲貴、四川一帶的苗人幾年就要造反一次,還有——。”
許三郎壓低聲音道:“還有藩王,南昌的趙王始終賊心不死,勾結閩王眉來眼去的。這些都要防備,我的擔子可不輕。”
趙王想造反,這幾乎是全國皆知的秘密了,因為落玉等事的關係,泰正帝恨不得活剮了趙王,可是他是仁義之君嘛,怎會主動出擊殘殺兄弟呢,所以泰正帝一面提了十萬個小心防備趙王,一面希望趙王趕緊把反給造了,出師有名鎮壓之。到時候北邊有南京魏國公,西邊有順平侯,兩強和圍,甕中捉鱉。
趙王,你可千萬要記得造反啊!
半月後,泰正帝終於下達國書,北越復國,封三歲的“陳氏王族後裔”為新王,黎利為宰相,輔佐新王。
黎利的獨子黎元龍留在燕京國子監“深造”。二十多年後,已經成為青壯年的北越王“暴病”而亡,而且沒有留下子嗣,黎利死後,其子黎元龍終於回國,帶著大燕國的冊封國書名正言順成為北越國王,由此開創了黎氏王朝,黎元龍推行儒學,設立國子監,照搬大燕國建立了山寨版本內閣六部等政治體系,之後除了一次小規模戰爭外,一直保持著和平,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幾乎在北越復國的國書下達同時,寧園也接到了兩個聖旨。
其一是晉級爵位,封許三郎為順平公,舉家遷往西南,世代鎮守於此。
其二是給順平公世子許子龍賜婚,與衍聖公孔十娘結為夫妻。
另外,皇室還“熱情邀請“順平公府二公子許子風入宮做皇子伴讀。
說是伴讀,其實也就是某種形式上的人質,和黎元龍在國子監讀書差不多,皇家做事,向來都留有後手。
聽到旨意之後,睡蓮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割去一塊,旁人羨慕她貴為國公夫人,將來在西南生活,貴婦圈中誰都要高看仰視,比起在京城要舒坦多了。
可富貴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份代價甚至不容睡蓮反對。人生何來圓滿之說?越是在高位,缺憾就越多。湯圓般圓滿的人生只存在戲文小說裡,人的一生是弧形的餃子,都有缺憾。
子風安慰母親說:“娘,其實兒子留在燕京也好,舅舅和姨母他們都在這裡呢,兒子平時在宮中學習,得空就出宮串親戚,不寂寞的,只要兒子在燕京,將來永定伯府那邊的爵位是跑不掉的……”
到底年紀小,說到後來,子風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抱著母親哭出了聲,猶如孩提時放縱大嚎。
睡蓮沒有哭,抱著高大的兒子低聲安慰著,許三郎要說些什麼,被睡蓮的眼色止住了:也許這是子風最後一次渲洩感情的機會,就讓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明日要進宮謝恩,睡蓮書房的宮燈亮了一整夜。次日,睡蓮將連夜趕工的畫作送給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