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臣妾此去西南,不知何時能再見,故作此畫獻給皇后。”
睡蓮一家謝恩離宮後,皇后將畫卷平鋪在書案上,一旁服侍的宮人說:“原來是幅山景圖。”
皇后沒有說話,她屏退眾人,細細觀賞此畫到深夜,這不是普通山景圖,而是皇后此生最美好的時光,
畫的正是成都武擔山暑雪軒,依稀可見四個少女飲酒談笑,居高臨下欣賞著滿城三醉芙蓉花,裡面有個穿著大紅半臂,織金彩繡馬面裙巧笑倩兮的少女,只是那麼一瞥,皇后就認出那正是她自己。
在名利場沉浮幾十年,皇后幾乎忘記了她自己也曾經有過那麼清澈純真的眼神,那個時候,她還是橫衝直撞,快意恩仇的顏如玉,會為一丁點小事而煩惱,也會因豌豆大點的勝利而開心。那時她即將離開成都去京城,她那時候以為去京城長見識是人生最快樂的事情。
她在京城脫胎換骨,百鍊成鋼。最後她也果然似乎什麼都得到了。臨睡前,皇后將畫軸捲起,擱在枕邊,午夜夢迴時,漫天遍地的芙蓉花渲染了整個夢境,醒來時悵然若失:原來她最想要的,早在少女時離開成都那一刻就失去了……
子風在宮中做伴讀期間,頗得皇后照顧,後來一起讀書的皇子陸續出宮建府,子風也搬到寧園居住,次年,永定伯去世,泰正帝冊封子風為永定伯,至此,爵位終於歸還許三郎。
子風奪回爵位,太皇太后(這老太太真能活)欲以宋家女配之;莊妃(也就是王嬙)也將親生的長公主下嫁子風,皆被皇后所阻,最後子風娶了位四平八穩的翰林之女。
不過,子風並沒有寂寞很久,就在順平公府遷往西南三年後,許子龍坐著大船來迎娶孔十娘,子風激動的在通州口碼頭迎接,子龍指著最後一艘船說道:“看到沒有?那艘船全是母親託我給你捎帶的東西。”
此時此刻,子風恨不得跳到那艘船上打滾撒歡,子龍伸手道:“你要準備個紅包給我捎回去。”
子風不解:“為什麼?”
子龍說:“您有妹妹了,娘生了個女兒,過年給她點壓歲錢。”
又過三年,子龍給十里紅妝的大妹星河送嫁,子風更為激動,因為大姐嫁到京城,他就有家人陪伴了。
子龍又指著最後一艘船說:“那裡面不是大妹的嫁妝,全是母親給你的。”
末了,不用子龍提醒,子風扔了三個紅包給大哥:一個是給子龍的長子——他的侄兒,另一個給妹子,最後一個給剛出生的五弟。
那年過年的時候,睡蓮照例命人捎來許多東西,還有一幅很有意思的畫:一根藤上結了從大到小七個葫蘆,葫蘆上分別畫著戎裝子龍,撲蝶星河,讀書子風,騎馬子麒,射箭子麟,撒嬌子鯤(只有三叔才會給寶貝女兒取這種神獸名字),爬行子鵬。圖上還寫著一行粗淺的字:一根藤上七朵花。
子風樂顛顛的拿著畫去星河家裡說:“母親從未忘記我們啊。”
那時身為人婦的星河已經懵懵懂懂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見到那幅畫時,心中豁然開朗,解決了“我是誰”這個糾結的問題。姐弟兩個攜手行走在燕京,一起跳過了許多對手挖的坑,也挖了許多坑給人跳。
國公府遠離政治中心,一介婦人,一個不得自由出京的質子,居然也幫著國公府度過重重危機。
睡蓮和許三郎在西南攜手度過了下半生,紮根此地談何容易?交界的王國,腹地的藩王,朝廷局勢,沐家殘餘的勢力等等都要小心。
世上本無桃花源,不過並肩攜手的恩愛夫妻心中有桃花源。相伴長依依,不知歲月老。
許三郎六十五歲那年,趙王終於孤注一擲,造反了,手下幾十門從葡萄牙走私的大炮很是利害,幾乎要攻陷古都南京城,魏國公拼死護城,終於等來許三郎西南援軍,南京城反攻,和援軍成合圍之勢,趙王自刎。
許三郎腹部被火槍擊中,傷勢嚴重,到雲南時已奄奄一息,睡蓮喚他三郎啊三郎,你已經到家了。
許三郎迴光返照似的猛地抓住睡蓮的說,“我要先去投胎了,等你當夠了太夫人,就趕緊去找我,不要像這輩子似的,讓我一個人寂寞太久。”
那一刻,睡蓮在自己十八釵故事裡,流下屬於許三郎的眼淚。
睡蓮十歲時啟程從成都回燕京,手爐沒捧穩,砸在許三郎脖子上,那個時候,在睡蓮眼裡,許三郎是燕京十大紈絝之首,在許三郎眼裡,睡蓮是個腹黑小肥妞,誰能想到他們後來相伴常依依,不知歲月老的故事呢?
或許,註定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