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薛冰源等心腹侍衛,悄悄來到了相山。
經過相山別院曾經存在過的地面,我已不敢去想象曾經的一樹海棠花開如醉,一雙兒女輕笑如歌,只是淚水忽然便忍不住,又要盈入眼眶,忙催促輿夫儘快進入上清寺。
母親果然病得沉重,本來國色天香的容顏,瘦得顴骨突出,除了眉眼尚看得出清美的輪廓,再也辨不出原來的傾國傾城來。
“冬日裡便病了,只是打聽到宮中不寧,不許去驚擾公主,說是春天和暖了,便會好起來!”
隨侍的姑子已是淚水不幹。
御醫診治良久,只是搖頭而去。
“真人身體素弱,心思又重,這病勢……險了,險了……”
“母妃,母妃……”
我打著寒噤,挽著母親骨瘦如柴的手,竟是愴然無語。
原打算寧都再安定一陣,便能毫無顧忌地將她接入宮中團聚一陣,不料她竟一病至斯。
“錦容,錦容……”
睡夢中,母親忽然悸顫,猛地將我的手甩開,見了鬼般從床上筆直坐起,慌亂地睜著眼四處張望。
“母妃,母妃,是我!我是阿墨!”
我急急抱住她,不住叫喚著。
母親迷離的眼睛轉動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慢慢望住我,嘆息般道:“阿墨,阿墨,你來了?哎,我也只你,只有你了……”
我心中動了一動,低聲道:“母妃,我會陪著母妃……不過,母妃不只有我。母妃忘了,你還有個背上有北斗七痣的兒子在呢!他是我哥哥,我已經見到他了!他活得好好的……如果有機會,我讓他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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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盡,紅燭楊花夢(三)
“不,他不是,不是……”
母親忽然臉色慘白,失聲叫了起來,“錦容,錦容,別過來,別過來……”
她的雙手胡亂在空中抓著,緊緊盯著我身後,似在迫不及待地想將什麼趕走。
我悚然回頭,只有一張大大的“佛”字掛在案前,清寂安靜,哪來半個人影?
他不是?不是什麼?
錦容……
這個我從沒聽過的名字,又是誰?
悄悄問隨侍母親很多年的姑子們,竟沒有一人答得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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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眼看母親喝了幾口參湯,精神似乎好了些,我到底忍不住,小心地問出了口:“母妃,錦容……是誰?”
母親臉然倏變,勉強笑道:“哦,錦容?什麼錦容……”
我不敢逼問,輕輕轉開了話題:“母妃,這次我被困魏軍,聽說北魏就有位王爺,肩後有七顆紅痣,聽說,他的母親是霓裳夫人……母妃,這個人……是不是……是不是母妃失落在戰亂中的兒子?”
“霓裳……”
幽緲著目光,母親似乎在唸著自己前世的名字,“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這個名字土氣,又說我舞跳得好,就給我改了名,叫霓裳……”
進一步印證著拓跋頊的身世,我心下更是慘淡,只強笑道:“不過這位王爺的七顆痣,是在左後肩,不是在母妃所說的右後肩。”
“左後肩……右後肩……沒什麼要緊罷?”
母親瑟縮了一下,啞聲一笑,“不過他活下來了,呵,活下來了……”
母親說著,又迷糊昏睡過去。
因她病情沉重,我也不敢遠離,只在她的禪房中鋪了床榻睡著,半夜卻又被母親的慘叫驚醒,“錦容,錦容……我並不想搶走你的孩子!”
渾身的血液驀地冰冷,我立刻從床上跳起,一邊讓侍女去叫御醫,一邊將母親抱在懷中低聲安慰。
母親正在高燒中,渾身燙的怕人,連掉下的淚珠都燙著我的手背。
“我看到那孩子便想起錦容……我討厭拓跋弘,討厭他的孩子!可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錦容太輕狂,竟敢拿著那孩子要脅我……我並不想殺她,不想……”
母親失聲痛哭,斷斷續續地說著,而我也在那凌亂的敘述中漸漸理出了頭緒,只覺一顆心一忽兒涼,一忽兒熱,浮沉不定。
母親被魏帝強搶入宮,卻討厭每晚和拓跋弘在一處,有時便有意將他灌醉,熄了燭火,在侍女中找個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寢。
後來侍女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