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漫出刺鼻腥味。昏暗的燈光啄食掉她臉上的濃妝。女人的嘴角高高腫起,額頭爬著幾條血色的蚯蚓,藍色的眼影被血染得漆黑。眉骨開了裂,血糊糊的。整個人就活像一個被摔壞了的布娃娃,左腿屈,右腿挺。一隻手攥得緊緊的,另一隻手的尾指似被人猛力扳斷,與手掌形成直角。也許因為樸曉德剛才那下重壓,女人冷不丁抽搐了下,喉嚨裡咕咕有聲,血溢位來,流到頭髮上。
“救命。”女人含糊不清地嘟囔,聲音細微幾至於不可分辨。她想睜開眼,血已糊住眼皮。她可能想伸手揉眼,手臂卻像被折斷的樹枝翻到另一邊。她呻吟了聲,身子痙攣,突然,頭一側,臉湊到樸曉德鞋邊。樸曉德的雙腿彈棉花似的不住打顫,條件反射般立刻往後縮。女人的胸口有幾綹長髮,應該是從她頭上扯下來的。Ru房青了一半,紫了一半,上面還嵌有幾處鮮紅的牙痕。下腹部還有一個清晰的鞋印,是耐克鞋獨有的花紋。這女人經受了什麼樣的毆打?
舌頭僵住,甚至連呼吸也窒息了,冷汗從頭髮根上滲出,樸曉德躡蠕嘴唇,臉色比紙還要白。
“別,別報警啊。”女人的聲音像一聲悠長的嘆息,身體猛烈地戰慄,眼睛緩緩睜開,咳嗽,嘴角又湧出幾個塊狀血沫,語言流暢了些,“借電話給我用一下嗎?麻煩你了。”
樸曉德沒再猶豫,屈膝向前,攙起女人,將她的頭靠到自己胸口,順手掏出手機遞過去。
“我按不動。能否幫我撥這個號碼,1301234567。”女人梗著脖子,斷斷續續地說。秦願的手機號碼?樸曉德的腦海裡嗡地一聲響。這女人與秦主任什麼關係?他撥通電話,拿著手機遞到女人嘴邊,心裡頓時似打翻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秦願。我貝殼。”
樸曉德屏住呼吸,頭髮根根豎起。她就是貝殼?秦願的老婆?樸曉德與秦願共事三年,雖然早就知道秦願的老婆叫貝殼,在大學教書,也一直與秦願嚷著要去目睹嫂子的芳容,但沒想到她這麼美,更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見面法。他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
“朋友開paty,晚上我不回來。你早點歇。”貝殼仰起頭,眼角滾下淚珠,眼睛望向樸曉德,似乎要說什麼。樸曉德趕緊結束通話手機,腦袋裡電光火石般已轉過無數念頭。這女人了不起。心裡一陣惻然。樸曉德迅速脫下外套,裹在貝殼身上,“我送你去醫院。”說著話,沒等貝殼點頭,起身托起她。她比樹葉還要輕啊。樸曉德的心緊縮成一團。
19
秦願差點把手機摔下水道里了,麵皮青紫,額頭青筋鼓起。媽的。他媽的。他媽的王八蛋。他媽的王八蛋孵出來的崽。枉自己為她擔著驚,她倒好,吐瓜子殼似的吐出句不回家了就結束通話電話。咦,剛才這來電號碼不是樸曉德的嗎?秦願定睛看去,確實是樸曉德的。貝殼啥時認識他?這麼晚他們還在一起?秦願馬上往回撥電話,樸曉德已關機不在。狗日的,明天非問清個子醜卯午。
秦願吐口唾沫,出了小巷。幾個毛頭孩子正聚在一扇玻璃櫥窗下,見秦願形影孤單,刷一下圍上來,“哥們,借個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秦願一大跳,忙抬起頭。微弱的燈光下仍能隱約見到那為首少年嘴唇上一圈淡淡的茸毛。秦願往後退了一步。搶劫?心中一念生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現在的少年人看多了《古惑仔》,以浩南、山雞之類的人渣為偶像,一個比一個狠,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秦願是親眼目睹過那種本來只應該在電影裡出現的砍山刀,短把、雪刃,寒光嗖嗖。那是去年在體育廣場,據說某人搶了某人的“馬子”,兩夥少年起了衝突。秦願當時與貝殼正在那津津有味地看剛做的蓮花燈,那刀突然從某少年袖子裡竄出,呼嘯一聲,砍落下一個血淋淋的巴掌。巴掌上的手指還會動,駭得他足足有半個多月不敢吃肉。
秦願擠出笑容,擠出乾巴巴的聲音,“兄弟。”
“屌,誰是你兄弟?尿哪壺的?”為首少年伸手往秦願胸口一推,手腕上露出只展翅欲飛的老鷹,老鷹旁邊還鐫有一個鮮紅的忍字。“忠義堂前兄弟在,城中點將百萬兵。”情急之下,秦願連《鹿鼎記》裡康熙爺與韋小寶對話的切口都溜出嘴邊。那少年一愣,抬手一耳光,“吱唔啥?傻逼。”秦願沒敢再吭聲,儘量讓目光平視,腿卻不爭氣,篩起米糠。為首少年眄眼瞥著,獰笑一聲,“軟蛋。尿褲子的吧。”說話間已伸手從秦願褲兜裡摸出打火機、香菸、錢包、手機,見秦願嘴角抽動,哈哈一笑,將錢包、手機、香菸又扔回秦願手上,“就借個火。兄弟別嚇得把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