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葫蘆”“蝴蝶蒸餃”等一水的淮揚菜。顧憲成一臉的驚訝,用筷子頭指了指李三才,說:“道甫,你這是——,昨晚與今日天壤之別,哈!”
李三才豪爽一笑,說:“涇陽,你還不瞭解我,我是存不下錢的 !我交際廣,花錢如流水,常是捉襟見肘。近來又迷上了古董,對啦,前天我剛淘來一件‘剔彩雙龍長方盒’,是宮廷製品,四邊雕著纏枝花卉,花了不少銀子。顧兄, 昨晚多有怠慢,今天聊以補償,來,我先敬你一杯。”
飯後,二人促膝而談,先是議論了一番辦學宗旨,顧憲成胸有成竹地說:“六個字:讀書——講學——救國” 。李三才贊同地點點頭。顧憲成解釋說:一個人若在朝廷做官,念頭不在糾正朝廷和君王的失誤上;在地方上做官,念頭不在造福百姓上;在林下水邊講學,念頭不在救世上,君子不齒也 !
接下來兩個人商定了會講時間和會講內容。時間定為每年一大會,安排在秋天;每月一小會,進行三天。至於會講內容,顧憲成提出以《四書》為主,李三才補充說還應輔以一些賢君賢臣的事例,如唐太宗魏徵諸葛亮王安石等。二人都主張學以致用,特別是顧憲成,他從自己二十年的講學實踐中,深感程朱理學的某些內容崇尚空談,他對李三才講,學問通不得百姓日用,便不是學問 !李三才頗有同感,他建議應由“學宗程朱” ,轉向崇尚“實學” 。在培養目標上,兩個人觀點一致,都認為應造就一些氣節之士,如於謙,粉身碎骨都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間;如彈劾嚴嵩的楊椒山,扶國紀而明人倫,雖身死而不惜 ?隨後,顧憲成提及師資一項,他說:“書院由我和高攀龍主講,還需請幾位外面的飽學之士。”李三才笑了,說眼下就有幾位,如鄒元標和趙南星,他二人的學問道德,你是最清楚不過了?還有一位,原禮部侍郎孫慎行,是你們這裡常州人,極有學識的,他們三人都是難得的人才!顧憲成也笑了,說了句“我倒是捨近求遠了。”
之後,李三才問起書院日常經費的來源,顧憲成彷彿成竹在胸,他說:“道甫不必多慮,書院有基田六畝,園田十畝,算作院產;另有士紳們新捐學田二百畝,足可維持。”此時李三才突發奇想,他問顧憲成:“可曾擬好了院歌 ?”
顧憲成開始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手掌,說:“我倒把這事給忘了!院歌是必不可少的 。我看,乾脆就用龜山先生的那首詩做院歌,你看如何?”
李三才說:“你是說先生遊廬山東林寺,寫的組詩《東林道上閒步》吧,我看第一首最好。”
顧憲成贊同地點點頭,隨口吟出了這首詩:“寂寞蓮塘七百秋,溪雲庭月倆悠悠。我來欲問林間道,萬疊松聲自唱酬。”
兩個人議完了正事,接著隨便聊起了朝中之事,顧憲成臉上平添了幾分憂色,說:“皇上怠政,礦稅死灰復燃,邊疆漸危,民不聊生,你我讀聖賢書,為社稷臣民,豈有不擔憂之理 ?道甫,在我們一群人中,你算個豪傑,可有什麼濟世的良策?”
李三才屬於那種舉重若輕的人,他含笑對顧憲成說:“皇上雖說十幾年不上朝,但大權還是獨攬,他飽讀文史,不傻也不愚,眼下還沒到大廈將傾的地步,只是浙黨沈一貫包藏禍心,不可不防。”
顧憲成聽了李三才後面的一句話,自然聯想到郭正域和沈鯉,他對李三才
說:“道甫,你還記得郭正域遭沈一貫陷害,我曾寫信給你,請你出面保護郭大人 ?……”李三才忙說:“記得、記得 !沒想到我寫給沈一貫那一封信,還真管用了 !”顧憲成繼續說:“不久前我又給歸德公(沈鯉)寫了封信,勸他提防內閣中的小人,他彷彿不太在意,我是擔心他吃虧。”
李三才擺擺手,寬慰憲成說:“歸德公無妨。皇上對他有好感,沈一貫奈何不了他?咱們這位皇上顯然是賢奸雜用,不過,他還是願意用那聽話的、唯唯諾諾的,像申時行王錫爵。涇陽,只是剛才你稱我為‘豪傑’,實是不敢當!”
顧憲成笑了,說:“敢當,敢當!我是見賢而思齊,十年前在京城為官,與鄒元標相處,發現他在淺顯之處看得深;與魏允貞相處,發現他在壓力面前仍能我行我素;與趙南星相處,發現他比別人看得遠;與道甫兄相處,發現你能小中見大,於細微處見端倪。……”
最後,顧憲成告訴李三才,李撰寫的楹聯已鐫刻在麗澤堂上了,還有就是東林書院的首次講會,初步定於十月的九,十,十一日。
二
十月初九是東林書院開學的日子,也是修復後第一次講會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