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小說:射日 作者:雙曲線

世界,他沉浸在這些暖烘烘的幻覺裡,就像沉浸在水中的石頭,他完全不在水中,只是被水撫摸、繞過和遺忘。他是虛假的,或者至少是多餘的,因為這個閃光的世界根本不是由於他而存在,他看著它流淌而過,正如看著水流淌而過。很多年來,他是第一次這樣坐下來試圖認清女人,他看到的只是這個,他從未擁有過她們,只是在失去她們;他一直如此,將來也是如此——這個下午的不同,只是他坐下來多看了她們一會兒。他看到笛心腸堅硬的時候,是一塊冰,此外則是一潭無法捉摸的水——她平常活潑洋溢的模樣就像一股放縱不羈的春潮,但偶爾也會靜得像籬笆拐角處的一眼井。那時,她抱起雙腿,下巴支在膝蓋上,赤裸的雙腳擺弄著那把刀子,把那兩半碩大的蘋果一刀一刀地切割成碎片。蘋果的味道吸引來一大群螞蟻,它們成群結隊搬運著食物,然後又出來更多的螞蟻齊心協力地拉走了草地上擺滿食物的那塊方布,它們把這一切拽進它們那拇指大小的洞|穴中,就像一個人的鼻孔吞吸了一大片煙霧。草地上頃刻之間只剩下那把刀了,最後一隻螞蟻在上面舔舐著蘋果的碎末和殘汁。笛的淚水從她閃動的睫毛上濺落下來,她說:

()

“你把山谷都搬走,但別礙我的事。

“我是一把流淚的刀。”

3。

羽桑在第二年秋天死於一場狩獵。笛如果不那麼驕縱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射術不高,身手也不夠敏捷,只是爭強好勝,幻想成為繼笛之後山谷裡第二個女獵手。笛沒有狠心把她留在寨子裡,這也破壞了獵手的規矩,因為她甚至沒有做一個助手的經驗,本來是不能進山行獵的。她射中了那隻鹿的肩膀,但射得不夠深,由於煉規定獵物身上只能有一處傷口,所以她只能生擒它。羽桑在追逐這隻鹿的時候過於興奮,她在越過一塊石頭時未能像那隻狡猾的鹿一樣做出急轉彎的動作,一頭栽下了懸崖。她被找到時,渾身的骨頭已經碎了,但居然還有一口氣,在笛的耳邊,她說了最後一句話:“這不是詛咒,是我太不小心了。”笛把羽桑埋到院子外面的山坡上,她像男人給自己死去的女人那樣處理了這個葬禮,她讓巫師們舉行了隆重的禱告儀式,但卻規定參加葬禮的人禁止在她面前哭出聲音來,因為她和羽桑都厭惡哭聲。她在羊皮上畫了一幅真人大小的羽桑跳舞的畫像,還讓石匠們照樣子為她雕一個高大的石像。起初她打算在春天的時候把石像放在江北的石崖下面,但雕好的石像過於逼真,使她覺得它有一天會活過來變成真人,她不能想象她被淹沒在江水裡的樣子,因此讓石匠們把石像擺在了院子後面開滿紫蒿草的山坡上,她在院子裡抬頭就能看見它。

笛和落天兒的故事(5)

這時,煉正在中原一個叫有穹的地方冒險。前面說過,他從那兒抱回了一個嬰兒,並揣著他走了很長的路,在一年後的春天回到山谷。當笛從煉的手裡接過這個嬰兒時,這個來自遙遠世界的精靈隨著幾個泡泡從嘴角冒出一陣神秘奇妙的笑來,好像一道浸泡在酒中的閃電帶著令人眩暈迷醉的威力和誘惑,使笛酥軟地笑了,發出快樂的驚歎。自從那個葬禮以來,這是蚩尤人第一次看見這位冰女王的笑容。她的母親珠看見這一幕時不禁感慨萬千:“謝天謝地,她抱起這個孩子,看上去又像個姑娘了!”

然而笛做養母的熱情當天晚上就被這孩子無比嘹亮的哭聲引起的一陣驚慌給抵消了。她抱起他飛奔到母親珠那兒,“我想我對付不了他。”珠說:“他不是在你懷裡睡覺嗎?”笛說:“我一放下他準哭。”珠說:“他不過撒了一泡尿。”笛說:“我會被他撕碎的。”珠嘆了口氣,說:“沒生過,就不會養。”

第二天,煉失手打死了他的女人燦蝶兒的妹妹蜚蛾——他那一對親生兒女的奶媽,那場可悲的爭吵僅僅因為他認為他的兩個孩子已經過了哺|乳的年月。珠整整祈禱了三天,然後她叫來煉和笛,說:“下一個因為你倆死掉的女人就是我,我已經詛咒了自己。”老太太生命中最後的三十天,天空一直下雨,一刻也沒停過,雨下得均勻安靜,如同空氣的一部分,蚩尤人一度懷疑世界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煉從中原帶過來的那對連體侏儒——日奴和夜奴在珠的房子裡給她講了三十天故事,他們把那根記載著時間長河的棍子上的所有記號都講完了,老太太心滿意足。她叫來了煉和笛,兄妹倆看見老太太正仔細地拆開那個跟隨了她半輩子的坐墊,並從裡面掏出一面軟塌塌的鏡子,像寶貝一樣揣到懷裡。然後她把那張毯子交給煉,對他說:“信不信由你,我織了它十三年,用了上千只各種顏色的鴿子的羽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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