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當個土地奶奶供著,指望這些洋人看家護院,全不拿咱淮軍當盤菜,方忠啊,咱們再不上點心,長毛館子裡那些好貨,就都揣洋鬼子腰包了!”
“姥姥!有沒有王法了!”老程氣得一蹦三尺高:“地界是咱大清國地界,這賊贓也該是咱大清國的賊贓,老子弟兄們個個搶得,你洋鬼子憑什麼犯饞?大帥,你給老程一支令,老程今兒個給你老露露臉。”
“好!”李鴻章穩穩坐下:“吳藩臺適才來過,說長毛正打松江,打算後天派那班綠頭蒼蠅去見仗,問咱淮軍上不上呢。”
“上,當然上!XX的,我老程可算熬到這天了。”程學啟樂得齜牙咧嘴:“大帥,就讓老程打頭炮,管不管?”
“管,管,方忠,你就來當這個先鋒!”李鴻章鄭重道:“不過方忠啊,這可是咱爺們的頭一仗,你可別給我打蝕了本,讓薛撫臺跟那些洋鬼子瞅咱爺們樂子!”
“瞧好吧,有老程在,錯不了的!”
程學啟拍完胸脯,躬身行了個禮,便待轉身走人,卻被李鴻章喚住:
“方忠,這些日子喝酒了麼?”
“沒喝,哦,是沒怎麼喝。”
程學啟躊躇著。李鴻章一笑:
“是沒錢買吧?”
程學啟也笑了:
“酒錢倒有點兒,可這地界酒不得勁,喝起來不對付。”
李鴻章朝門邊一擺手,兩個家丁會意離去,不一會便抱來兩個罈子:
“這是安徽會館行商們送我的雙溝,你可省著點喝!”
註釋:
1、曾老九:湘軍將領、曾國藩之弟曾國荃排行第九,常被俗稱為曾九或曾老九;
2、反草:太平軍術語,就是變心、叛變;
3、清代官場規矩,主人端茶代表送客,因此會客擺的茶不能隨便端起來喝;
4、程學啟字方忠;
5、歷史上淮軍是這一年4月8日抵達上海,此時才1月底,上海並無淮軍,小說出於情節考慮讓他們提前出現了;
6、洋槍隊-常勝軍都裹綠色頭巾,俗稱“綠頭勇”。
………【(二十九)】………
松江城外,天馬山。WeNXuEmI。cOM
“不管,不管,這上海長毛,營壘馬虎得可以,連木城都沒修,比起安慶的葉矮子(1)可差太遠了,王老弟,是不是?”
程學啟騎在匹花馬上,眯著眼睛,仔細端詳著對面幾箭開外,那幾道遍插黃旗的土壘塹壕。
天馬山雖然也叫山,其實不過幾十丈高,山勢也並不陡峭,長毛只在山巔用粗毛竹搭了座望樓,大隊人馬卻都佈置在山麓向陽處和官道兩側。
“可不是麼老哥,”王老弟叫王永勝,是程學啟的同鄉,當年一同做長毛,後來又一起投了湘軍,如今在開字營裡做哨官(2):“聽說對面長毛頭子也是個矮子,大夥兒都叫他劉矮子,團練們講,這劉矮子洋槍用得好……”
“呸,好嘛!”程學啟不屑地一撇嘴:“慢說是長毛這些假洋鬼子,就算那天書場外面碰見的真洋鬼子,我老程也……”
他的話頭突然凝住,彷彿嗓子眼被人用手突然一下子捏緊一般:五、六個挎洋刀、騎洋馬的洋鬼子不知從何處鑽出,倏忽間已在自己身側勒馬停住,為首一個卷頭髮大個子的,卻不是那天打賭的傢伙是誰?
來人正是華爾和羅納德,華爾早跟羅納德講過那天的事,此刻戰場重逢,先是一愣,隨即對羅納德笑道:
“雷因,喏,那個黑臉的官兒,就是那天跟老子幹仗的主兒。”
羅納德白了他一眼,催馬上前,對程學啟行了個軍禮:
“會帶洋槍隊四品頂戴華爾、洋槍隊高階參謀羅納德,向程將軍致意。”
程學啟誇張地大聲連打了幾個哈哈,算是敷衍過自己黑麵皮上的尷尬:
“兩位跑到老程的前敵,是沒事遛彎兒玩呢,還是有別的嘛事?”
沒等羅納德答話,華爾搶先沒好氣道:
“老子弟兄們拿一天餉,就得盡一天本分,當然是來打仗的,你小子拳頭再硬,硬得過老子的槍子炮子麼?”
程學啟黑臉一板,正待反唇相譏,王永勝急忙插進來圓場:
“二位辛苦,二位辛苦,不知二位洋大人此番助戰,帶了多少人馬?”
“六十名。”
“六十名?”程學啟差點把鼻子氣歪:“你們吃多了?燒糊塗了?以為長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