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小說:情意很輕,身體很重 作者:

對,連普通朋友之間的擔待與尊重都喪失掉,連陌生人之間的禮貌都不再具備。

這一定是人與人之間最糟糕的相處。到了這個地步,婚姻對人究竟意味著什麼,想想都令人沮喪。

那個晚上,我斗膽對凌晨說:“我們像朋友一樣共同生活,互不干涉對方的自由,這樣行嗎?”

凌晨從容地抽完一支菸,說:“你休想。”

聲音很低,但其中含有沉甸甸的憤怒。如果不是被涵養所困,他一定會用拳頭來回答我的問題的。

但涵養也終於難以再約束他的憤怒。我的話令他憤怒,我的沉默更令他憤怒。

一天夜裡,凌晨走進我的臥室,勸我回到主臥去。

因為籌備一個誇大其詞的客團接待晚會,我那天在單位忙到晚上十點,躺下的時候還沒有吃晚飯,又疲倦又沮喪,甚至已經沒有心力去洗漱。我一點也不想回去和他同床共枕,又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敷衍,只好嘆口氣,不言語。

凌晨等了一會兒,低聲說:“混蛋,我真想掐死你。”

他的手就放在我脖子上,而且在用力。黑暗裡,我只能感到這隻手在喉頭箍緊的壓力。只是,這隻手上並沒有多少恨。那薄淡的恨意,只不過是一種不甘。

我躺著,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情緒常常會在轉瞬之間傳染我。聽著他冷森森的聲音,我心裡的絕望一下子變得不可遏止。

他當然不會真的掐死我。掐死我所需要的執意和冷酷,那種霸王似的愛情,他沒有。說到底,我們早已從愛人淪落為類親人,這種灰燼似的親切已經植入我們的血液,綿長,鬆弛,沒有條件,但是,也遠遠沒有那麼強烈。

如果人的個性可以在化學元素週期表裡面找到對應的位置,我基本上是那種喧囂的鉀,凌晨則是穩定安逸的金。大多數時候,他對我的不滿是以賭氣的方式表現的。那是一種刀刃向內的抵抗。每逢看到他的憤怒,我幾乎都可以一眼看到那憤怒後面的自戕。我和他的婚姻持續到後來,賭氣差不多成了他面對我的常態。因為我心裡塞滿了改變處境的決意,難以呼應他的安逸。

為了餘生,我們分開吧(4)

有人對金魚的記憶力做過一個測試,結論是,除非有反覆的強刺激,一般而言,金魚的記憶長度不到三秒鐘。對金魚來說,即使一件事、一個情景被重複一萬遍,因為不被記憶,它們也總是新鮮的。所以,儘管魚缸裡風景很有限,金魚卻不會悶死,它們在魚缸裡游來游去,總以為到了新地點。

我們就是待在婚姻裡的金魚。喜歡魚缸的人們可以沿著美德格言的指引不斷地為自己找到新奇和幸福,但是我因為有頑固的記憶力,因而知道我在一個小瓶子裡而不是在江河湖海里,我轉來轉去看到的都是同樣的東西,將來也只能看到這些東西。

瓶子裡的魚

拂曉像一塊透明的玻璃,連線著你和這個世界,也阻隔著你和這個世界。空氣像水,有種若有若無、溫和拂動的質感。高樓下的樹木,是形狀自由而美麗的水草。這裡像掩藏於水下的一個三千年前的都市。你是遺落在城中的魚化石,在這個拂曉悄悄地復活。

你在這樣的都市中生存。某個屋子是你穿梭而過的路徑,另一所屋子則是你的棲息之地。水草一樣的樹木有時候會在你的窗前搖晃,以它們的蒼綠溫暖你的眼睛。有一天你游到了樓群之上,你發現原來屋子連綿起伏的景象竟也顯得氣勢磅礴。

你本來是自由的。流線型的軀體輕盈優雅,鱗片在水裡永遠有著神秘莫測的光澤。遊動的行走是真正的行走——沒有方向,沒有任務,沒有掩飾和焦慮,能夠隨便進出不同的屋子。這些透明的玻璃的屋子。

你隔著玻璃,與不同的魚打著招呼。你說你就是莊周曾經提到過的那條魚。你說其實莊周錯了,你並不快樂。

因為你看到了那層玻璃。那層玻璃,不動聲色地圍合著你,像包裹著一個嬰兒的透明的子宮。不同的是,那是死的宮殿,沒有出口的宮殿。你明白這樣的生活安定而優裕,永遠不缺少食物,但是,你卻看不到江河,看不到湖,看不到海。你的生命與世界隔著一堵牆。

這座古老幽暗的城市,太多的高樓遮擋了陽光,斜織的街道混淆了東西南北。哪兒是這個瓶子的出口?你的夢想失落在這個城市,找尋的願望將你的生活變得執著而乾渴。當一個又一個夜晚接踵而至,當夜晚在漠然中逐漸深厚,你潛伏到某個角落,以自己的方式開始了睡眠。

玻璃之外,來自異類的盯視從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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