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話發出了一陣誇張的笑聲。雖然,她一點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這天她似乎玩得很開心,說了很多,笑了很多,只是過後全無印象。回到學校時其他年級早已放學,葉祈雲在滿天陰森的烏雲下慢慢走回家。大雨傾盆而下,但是她沒有躲閃的念頭。
雙腿漫無意識地將身體帶了回去,大人不在家,站在冰箱前的雁飛見到她,一口牛奶差點噴了出來,“小云(他從進入叛逆期後就沒叫過她姐姐),你怎麼淋成這樣?”
葉祈雲沒有回答他,拖著滿身的雨水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埋進被單裡。藍色的棉布上立時暈染出一大片人形的溼跡,張牙舞爪地擴張自己的地盤。胸前的銳痛似乎也被它們拉扯著迅速瀰漫。
葉祈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早知道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樣赤裸裸的注視,只是他從未在表情上顯露出來。
又怎麼能顯露?他們這種年紀,對別人毫不掩飾的好感最恰當的回應,也不過是故作不知罷了。但她從未想過自己的目光會令對方感到憎惡。
無論睜眼閉眼,男生皺著眉的表情一直失控地在眼前一遍一遍地播放,她的眼淚也跟著盡數流入了柔軟的被褥。
有一種人天生就會保護自己,越是喜歡的東西越要自我催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只因害怕失去時撕心裂肺地痛。
在注視著那個人的日日夜夜中,葉祈雲不斷自問她是否已在意他至超過了該有的限度?得出的結論往往讓她能安心入睡。可笑的是,當她終於發現自己是怎樣的人時,疼痛便已猝不及防地當頭狠狠擊下。
加倍的痛楚。
那個暑假葉祈雲異常的沉默,雁飛注意到了,繼父也注意到了,只有母親正因某件瑣事與丈夫慪氣,壓根沒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某天繼父終於小心翼翼地問她用不用替她報個補習班,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可多交些朋友。
當時葉祈雲正在晾枕巾,半個多月來她晾曬枕巾的次數驚人的頻繁,聞言她抬頭望了一下天空,盛夏的陽光刺得她略腫的雙眼微微作痛。
她就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下淡淡地應了一聲。
補習班離家裡有些遠,葉祈雲不願讓越來越忙的繼父接送,自己用零花錢買了輛腳踏車。
每天與來自不同學校的同齡人坐在一起,聽著講臺上據說是某個名校的老師言詞辛辣地批評這個城市的教育水平,然後混在下班的人潮中表情漠然地騎車回家,這樣的日子確實好過了些。
唯一令她介意的是途中會經過男生家的路口,但她已學會不再習慣性地搜尋他的身影,再久一些,也許就能淡忘了吧?
她此刻的心情就如《一吻定情》中的直子,在被入江無視那麼久、被周圍的人不斷嘲笑之後,哭著發誓說要忘了入江。只是葉祈雲忘了,漫畫家總是愛折騰自己筆下的主人公,所以她讓入江吻了直子,所以直子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入江。
如果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一部卷幀浩瀚的漫畫,上帝必然就是那個漫畫家,某天上帝醒來畫筆往人間胡亂一揮,偏偏就掃到了不小心經過的葉祈雲。
補習班甚至都要結束了,枕巾已有好幾天沒溼過,她也只不過是一如往常目不斜視地經過那個路口而已,那天的車輛格外的多,葉祈雲根本無暇想到“這是某個傷了我自尊心的臭男生家的巷口,所以絕對不能東張西望省得不小心掃見他回家又要哭了”之類的念頭,她的注意力明明都放在前頭的車流上了,為何竟會莫名其妙地偏過視線?
然後便看見了垂眸微笑著的他。
她失了神。
那一刻他是靜立道旁的路人,她從他身邊滑行而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一伸手,似乎就能觸到他唇邊若有似無的淺笑。
然而他們只是交錯而過。
葉祈雲回神過來急急停車,再轉首去望時,男生已越過對街不見了蹤影。她呆了半晌,慢慢踩下腳踏,胸口還是在怦怦直跳,腦中翻來覆去地只有一個問題:他在對誰笑?
男生的長睫下斂,並沒有看向任何人,在他們剎那間的距離裡,彷彿……彷彿他在那裡站了很久,只等她的一個轉眼,捕捉他的一個靜靜笑顏。
那晚葉祈雲意外的平靜,只是突然想起自己注視著那個人如此之久,似乎都沒有在意過他的面容。
男生的眉眼拆開看並不出奇,普通大小,普通挺直,湊在一起也不過是俊秀罷了,很平凡的那種俊秀,甚至形容不出什麼特點。
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