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使她的全身血管都繃緊了,變了形。她確確實實應該重新開始,以一個新人、新的軀殼去迎接對面那個盲目執著的身軀。
他的面板下燃燒著一團烈焰,使她振作。她感到他在顫抖,感到了他的新生。她需要這個,需要他給她帶來新的生命,也需要同他一起得到新生。可她必須保護自己,因為新生也意味著毀滅。 txt小說上傳分享
湯姆·布朗溫娶了一個波蘭女人(18)
當他一個人在田裡幹活,或是母羊產羔他守坐在一邊時,眼前的一切和日常的東西都消失了,只清清楚楚地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他應該娶她,她應該是他的生命。
漸漸地,就是看不到她,他也能瞭解她了。他願意把她看作他麾下的保護物件,就像保護一個沒父母的孩子那樣。可事實上這不可能,他不得不放棄這種美夢,她很可能會拒絕他,再說他也怕她。
在那漫長的一個個二月的夜晚,當他守護著生產中的母羊時,從羊棚裡眺望閃爍的流星,他感到他是不屬於他自己的。他必須承認他不過是滄海一粟,是不完整的,他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黑黝黝的天空上游動著群星,整個星座是按照其亙古不變的軌道執行的。所以,他顯得渺小,應該對更大的次序俯首聽命。
除非她肯找他,否則他就會裝沒事人兒,這真讓人苦得慌。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不理不睬,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是為她而存在。他發火,掙扎得精疲力竭也解脫不了。於是,他聲稱自己一個人也挺好,他是個大丈夫,能獨當一面。但他必須承認,也應該清楚,他應該在這群星燦爛的夜晚,自己委屈一點,他承認,他知道,如果沒有她,他算個什麼?
他是不算什麼,可跟她到了一起他就活靈活現了。如果她現在從羊圈附近溼漉漉的草叢中走過來,在母羊和羔羊煩躁的咩咩聲中走來,她就會使他成為一個完整、完美的人。如果真會這樣的話,那她就應該來呀!會的,命中註定會這樣的。
很久以來,他一直下決心要向她求婚。他知道,如果他求婚,她一定會默許的,一定會這樣,絕不是相反。
他對她有點了解了:她窮困、孤單,在她丈夫去世前後那段日子裡,她在倫敦生活得很苦。可在波蘭,她是個出身高貴的女人,父親是個地主。
什麼她出身高貴啦,她丈夫曾是位出色的大夫啦,什麼她丈夫比她遜色多啦,這些不過是些傳聞和風傳。可有一種內在真實的東西,一種靈魂上的邏輯把他和她連在一起了。
三月的一個晚上,室外狂風怒吼,求婚的時刻到來了。他伸著手烤火,伸向火苗兒,他幾乎未加思索就決定今天晚上出去。
他問蒂麗:“有沒有一件乾淨的襯衫?”
她說:“你還不知道嗎,你有乾淨襯衫的。”
“好,拿一件白的來。”
蒂麗拿來一件他父親留下來的亞麻襯衫,當著他的面在火爐上烤乾。她默默地、苦苦地愛著他,可他倒好,斜靠在椅子上,雙手抱膝。想得出神,對她根本沒有注意。最近,她無論在他面前做點什麼事,她的心都在顫抖著要喊出聲來。這時,她鋪開襯衫時雙手都哆嗦開了。他再也不喊叫,也不開玩笑了,屋裡的沉寂氣氛簡直讓她發抖。
他梳洗時,似乎覺得意識的最深處斷斷續續地冒出一股股泉水來,這真有點奇怪。
“就該這麼辦。”他彎腰從火爐圍欄上拿起襯衫,自言自語道:“應該這樣,為什麼不呢?”他對著牆上的鏡子梳理著頭髮,衝著鏡子中的自己說:“這女人並不是啞巴,她並不是手忙腳亂,她有權自得其樂,她願意冒犯誰就冒犯誰。”
這個明明白白的大道理讓他想了很多。
“你要幹什麼?”蒂麗突然出現了,她聽到他在自言自語,就走進來。她站著,看著他梳理他那淡黃的鬍子。他的目光平靜,無動於衷。
湯姆·布朗溫娶了一個波蘭女人(19)
“哎,”他問,“剪刀放哪兒了?”
她找來剪刀,仍然站著看他伸出下巴來修理鬍子。
“看你,像是在參加剪鬍子比賽似的。”她擔心地說。他很快就把嘴唇上沾著的毛碴兒吹掉了。
他換了一身乾淨衣服,仔細地卷著襪筒,然後穿上他最好的上衣。薄暮的時候,他打扮好了,然後到果園去採水仙花。蘋果林裡春風勁吹,朵朵黃花兒在風中搖曳著。當他彎腰去折吹倒了的脆嫩花枝時,他甚至聽到了花枝在喃喃低語。
當他走出花園門口時,碰到一位朋友衝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