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從懷裡摸出把短匕首,丟給他問:“假如你用這把刀來刺我,要從哪裡下手?”
許仵作接過匕首,比劃一下:“腹部,柔軟易入,雖然死得可能沒那麼快,只要刺進去,稍微轉動刀身,無論傷及哪個內臟,都會因出血致死的。”
葉昭再問:“為何不選心臟?”
許仵作道,“心臟前方有幾根骨頭,若是角度有偏差,很可能刺入骨頭中。”他說到這裡,茅塞頓開,興奮道,“尋常人動手殺人,都是連續刀刺腹部,或者用重物砸顱。若選心臟下手,絕難一擊斃命,衝動殺人,不會想得如此周全。”
葉昭再問:“如果你將匕首刺入我心臟,你將往哪個方向轉動?”
許仵作比劃了一下:“右邊。”
葉昭點頭:“李大師身高和我差不多,假設兇手身高也與我差不了太遠,或者比我矮,要用匕首準確穿過骨頭,刺入他心臟的話,手腕必須抬得比較高,此時握匕首的手背要朝上,向外側絞動才會順手。如今李大師的心臟碎裂方向,卻是向內側,所以我認為兇手可能是個慣使左手的人。”
“所以殺李大師的人,就算不是高手,也是個技術很強的殺人慣犯,不是夏郡王的能力能辦到的。”許仵作給她說得心服口服,將原來的偏見拋下,連連讚歎,“將軍心細如髮,高明。”
葉昭連忙道:“你是負責驗查死因的,並不經常殺人,對這些細節不瞭解也是正常的。其實我也只懂刀劍方面的事情,對其他的屍體檢驗一竅不通。”
許仵作佩服:“謙虛了,將軍真乃箇中高手!”
兩人互相稱讚,許仵作難得遇到懂行人,樂得差點想將其他案件的屍體都拖出來給葉昭看看。
“你們有完沒完?”夏玉瑾得到洗脫冤屈的證據,高興之餘,想起媳婦是殺人高手,自己連殺雞都不行,心裡又有點不平衡了,於是虎著臉,蹲在旁邊想了很久,終於想起個可以證明自己本事的地方:“落在屍體旁邊的匕首,是黃二麻子家打的!我認得他家的手藝!”
許仵作和葉昭聊得興起,聽見夏玉瑾打岔,很不高興,他不耐煩地揮手道:“郡王爺啊,匕首上面還有黃二麻子家的印記呢……何大人早就徹查了,是案發前,李大師自己買的。”
夏玉瑾蔫了,繼續蹲旁邊看熱鬧。
葉昭量了下傷口長度,再問:“你確定兇器是這把匕首嗎?”
許仵作道:“尺寸是一樣的。”
葉昭:“高手都有自己習慣的武器,很少會用這種市面出售的垃圾,會不會殺完人後用來偽裝,想將事情推卸給玉瑾的道具?比如先用順手的細劍殺完人,再用這把匕首補一刀,造成兇器是匕首的假象。”
“武器作假,外面可以相同,裡面的刀口應該有些偏差,”許仵作沉吟片刻,轉身拿來工具,興奮道,“把心臟挖出來檢查下吧。”
葉昭連連點頭。
夏玉瑾掙扎著問:“喂喂……對死者太不敬了吧?!”
許仵作一邊幹活一邊歡樂道:“反正他沒家屬苦主,而且是給他伸冤的大好事,想必他不會介意的啦。”
片刻間,心臟內部損傷查明。
許仵作拍著屍體大腿道:“老夫居然看走眼了!裡面有兩道不同的傷痕,匕首是後來加上去的偽造痕跡!原來的兇器應該是……”
葉昭果斷道:“短劍。”
偽造大師的屍體上出現偽造的死因,有點諷刺。
夏玉瑾總結:“我們要找個習慣用左手,習慣用劍,輕功很厲害的高手?”
葉昭摸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忽而嚴肅道:“為什麼兇手要嫁禍給你呢?是隨便找的替死鬼?是為掩飾身份布的局,陰差陽錯害了你?還是他對你心存敵意?”
夏玉瑾生生打了個寒顫,訕訕笑道:“不會吧,我最近沒得罪過什麼人……”
葉昭扳扳手指:“劉千、陳德海、陸老二、烏鴉……”
夏玉瑾額上沁出幾滴冷汗。
葉昭果斷道:“我多安排幾個人給你守夜吧。”
晚上回去,他想著殺死李大師那個神出鬼沒的兇手,再想想今天看到的恐怖屍體,心有慼慼然,咬著被子,稍有風吹草動,就嚇得跳起來,就連丫鬟小廝路過窗邊的身影都很像那個惡鬼出現,要偷偷摸摸地來床邊一刀了結自己。
夏玉瑾越想越怕,怎麼睡也睡不著。他翻來覆去到第九十八次時,終於忍不住召來蟋蟀,強撐著恐懼道:“這個……爺有點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