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璐先說話了:“你好,賀小姐。”
賀靜宜微微詫異:“咦,你認識我?”
“久聞大名。”甘璐含著淺淺笑意,清晰地說道。
賀靜宜若有所思打量她,笑了:“哦,還沒請教你是——”
尚修文的聲音平穩鎮定地傳了過來:“我太太甘璐。”
“久仰。”賀靜宜對她點點頭。
甘璐也同樣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尚修文:“修文,正好我要趕去學校,你送我吧,省得麻煩以安。”
尚修文點點頭,轉過車子,左手輕輕扶住甘璐的腰,然後直視賀靜宜:“再見,靜宜。”
“我下午還有比賽,不想再為這個分心,有什麼事晚上回去再說吧。”甘璐上車後,簡單地說。
尚修文點點頭,將車開到一中,卻跟她一塊下來,鎖上車:“我下午沒什麼事,去看看你比賽吧。”
甘璐沒有反對,兩人一塊進了禮堂,坐在靠後的位置,她抓緊最後一點時間,重新看著教案。總算幾年老師做下來,至少可以做到在上課前摒棄雜念,不將個人情緒帶上課堂,此刻她正是運用這門修養,說服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比賽上,不理會身邊安靜坐著的尚修文。
輪到她上臺時,她是緊張的,拿起教案站起來,輕盈走上主席臺。她以前只在師大讀書時參加過類似的比賽,不過學校裡紙上談兵,大家狀態相對放鬆,顯然沒這個正規。現在雖然經過私下反覆排練,仍有點心底沒底,好在準備還算充分,站到臺上,她調整呼吸節奏,開始說課便鎮定下來。
甘璐講的課題是《鴉片戰爭後的中國社會經濟》這節課文,限於時間,並不可能完全展開,但她做的多媒體課件簡潔明瞭,引用史料豐富,略微沙啞的嗓音娓娓動聽,表述流利。
尚修文看著臺上的那個纖細的身影,隔著十餘排座位與前面一排排腦袋,她的面孔顯得有點小而模糊,她的聲音卻來得十分清晰,他突然想起了他們剛認識時的情形。
吳麗君從鄰省調動過來任職後,尚修文也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生活,起初頗有點離群索居的味道,待認識了馮以安,兩人開始合作,偶爾也會結伴出去消遣。只是那些娛樂再提不起他的興致,他只是懶散地待在熱鬧喧譁中打發閒暇時間罷了。
馮以安結交的朋友中不乏打扮時髦、談吐活潑的各式美女,想形之下,甘璐長相秀麗,舉止毫不張揚,談鋒不健,多半時候都是一個傾聽的姿態,並不算引人注目。他看出錢佳西想將她介紹給馮以安,本來無意與她搭訕,卻無意中聽到錢佳西與她低語,勸她忘記舊人,開始新感情。
這恰好是頭天晚上他母親吳麗君放下報紙,字斟句酌對他講的話。吳麗君固然一直忙於工作,更重要的是似乎母性天生不夠強烈,從小到大與唯一的兒子都不算親密,他與女友的分手更是母子兩人之間的一個心結,輕易沒人願意觸及。他當時的回答幾乎與甘璐如出一轍:“謝謝您關心,不過您不提的話,我大概可以忘得更徹底一點了。”
甘璐的聲音低而沙啞,讓他心裡一動,側頭看去,她微微垂首,視線落在眼前的茶杯上,眼神卻似乎飄向了遠方,嘴角那點笑意帶著無可奈何。
尚修文字來不愛唱歌,那天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吃完飯就走掉。
到了KTV,甘璐只喝飲料,滴酒不沾,給出的解釋是乖乖女最愛用的藉口:“我酒精過敏。”
旁人自然不信,偏要勸她喝,倒了百利甜酒,將杯子伸到她面前,半是誘哄半是激將,她只是好脾氣地笑,任對方說得天花亂墜,沒一點預備讓步的表情,倒是錢佳西唱完歌回來,伸手奪了過去,一口喝乾了,笑道:“璐璐不是裝,真不能喝,我認識她這麼久,也沒見她喝過酒。快點歌,她的歌唱得很好。”
甘璐先唱了一首《溫柔的慈悲》,幽暗的燈光下,只見她凝神看著螢幕上的歌詞,那個神態專注而寧定,秀麗的面孔上散發著光彩。她果然唱得不錯,略略沙啞的嗓音婉轉低迴,非常有原唱的神韻,贏得滿場喝彩。一曲唱罷,她卻不肯再點歌了,只笑著推託說:“現在咽炎比以前嚴重,醫生警告不能過度用嗓。你們唱吧。”
尚修文根本沒點歌,兩個人坐在大包房一側,自然地交談起來。他這才知道,她竟然是中學歷史老師。她身上的確有教師的風度:斯文沉穩,有條不紊。可是尚修文總覺得,她那股子鎮定坦然的態度,不見得屬於教師的職業修養。
接下來尚修文有機會證實他的想法。他不打電話,她當然沒有主動與他聯絡;他打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