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鄧肯嘟嘟囔囔地表示了一番不滿:“那下次將軍記得給我補上吧,現在我可以先做千總加遊擊銜。”
“沒有這種加法。”黃石毫不遲疑地駁回了這個提議。
“為什麼?我以前不是色目軍戶加千總街管炮隊麼?一共是四級,這次再長四級正好是千總加遊擊銜,我來之前都已經算過了。”鄧肯滿臉都是不信和懷疑,那神情彷彿正在對黃石說——別以為我老鄧肯不識數。
加街是為了指揮上的方便。而不是特別的恩寵,但不等黃石向他解釋加銜的規則,一邊的黑島一夫就已經聽不下去了。黃石剛剛給黑島一夫列出了條件——或者免去韃官身份入漢籍軍戶,或者授予一個韃官千總,這兩個東西黑島此時正遲疑不決。他見鄧肯已經撈到一個普通的千總還猶不知足,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外生:“太子少保大人給什麼你就拿著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提要求了?呸,你這個鬼夷!”
鄧肯也不甘示弱地罵回去:“呸,你這個倭賊。”
回到住處的書房後,黃石攤開一張宣紙,旁邊的洪安通也已經磨好了墨。等黃石開始奮筆疾書的時候,洪安通就坐在一旁幫助檢查以往書稿的錯字,這些書稿的首頁上寫著《兵旅實紀》四個大字。
這份《兵旅實紀》裡面寫下了黃石對練兵和打仗的心得,更有他幾年來訓練士兵的經驗總結。孫承宗離開前和他討論過練兵的問題,從那次談話以後黃石就決心把這些心得寫下來,也作為萬全的預備。
孫承宗編練的車炮營火器化程度很高。明軍似乎想靠火器的威力完成主要的殺傷工作,但黃石卻認為這並不符合眼下的技術水平。就黃石對軍事的個人理解,那種依靠火力就能徹底壓制對手的軍隊要等到機槍出現以後了,在機輪和速射後膛炮出現以前,白刃戰始終是最有力的殺傷手段。
黃石靜靜地寫下自己的感想,明末的軍事紀錄中,蒙古軍隊在面對堅定步兵集團時也是“下馬步射”,等步兵陣型崩潰後再“上馬追擊”。至於後金軍的作戰方式,無論是黃石前世看過的八旗記錄,還是他遭遇過的戰爭場面,女真人也都不把投射兵器作為殺傷的主要手段。後金軍和蒙古人一樣只是用投射兵器破壞對手陣型穩定,然後靠肉搏戰來摧毀對手的作戰意志。這點和黃石現有的思路是一致的。
黃石記得他的前世,無論是獨立戰爭、拿破崙戰爭、南北戰爭和鴉片戰爭,絕大多數的情況下,近代軍隊最後還是要靠白刃衝鋒來解決對手。所以黃石雖然竭力建設火銃兵和炮兵,但他也絕不指望靠投射兵器就能取勝,火器只要能保證對抗對手的弓箭他就滿足了,而黃石軍隊中火器使用的目的也是為了隨後的白刃戰作鋪墊。軍隊的白刃戰水平也是他最重視的部分。
以往的作戰中黃石多次身陷險境,但他並不曾打算把自己的知識留下來,因為黃石總擔心這會成為別人對付自己的利器。但自從他在金州享用過萬民的歡呼、從他目睹金州城下的慘況後、在見到孫承宗的悲憤後,黃石也不禁考慮其自己的生死來——只要寫下這本兵書把練兵方法流傳下去,哪怕我黃石突然死了,漢族人也可以依靠它剿滅建州強盜集團,可以避免異族的入侵。
黃石遇見的大明已經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在正常的情況下,一個新興的漢族政權會取代它。這個政權會揚棄大明的糟粕,並繼承大明的文明遺產。無論是大順還是大西,只要這個政權是漢人的政權,華夏的文明就會得到傳承和繼續。
傳說中的三代賢王帶著上萬人走下黃士高原時,西方的競爭者已經是幅員遼闊的大國,已經發展出了璀璨的文明。但就是這一萬多華夏先祖,用了不到千年的時間就走到了世界的前列,他們所過之處,野蠻都被轉變成了文明。
華夏的祖先構造了精美的城市和建築,發展了美術和雕塑,記錄了天體執行的規律,創造了文字和音樂,出現了航海、紡織和工商。如同黃石的父親把祖先的姓氏傳給他一樣,黃石也要把這姓氏傳給自己的子孫。華夏人心目中的中華文明也是這樣的神聖和沉重,華夏的子孫崇拜著他們的祖先,並把這些珍貴的文化遺產代代相傳。
可惜黃石的前世,滿清本是連一個自己文字都沒有的愚昧透頂部落,華夏的中國被一個最野蠻、落後、愚昧和黑暗的蠻夷竊取了。印入這些野蠻人骨髓中的自卑讓滿清歷代統治者瘋狂破壞華夏的文化,從音樂到文學,從建築到數學……所有的領域中國本來都是領先世界的,但在滿清統治者惡毒地毀滅下,中國竟從世界的頂峰一直跌落到谷底。
當黃石看見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