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她的那晚就和現在一模一樣,”他聽見自己說,“當時詹姆和我正從蘭尼斯港騎馬回來,只聽一聲尖叫,就見她朝路上跑來,後面跟了兩個大呼小叫的男人。我老哥拔劍去對付他們,我則下馬保護女孩。她只大我不到一歲,黑頭髮,很纖細,那張臉教你看了就心碎。最起碼我的心碎了。雖然她出身低賤,又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也很久沒洗澡……但就是討人喜歡。那兩個男的先前已經扯開了她穿的破布,背幾乎都露了出來,所以我用自己的斗篷裹住她,詹姆則把那兩個傢伙趕回森林裡。等他跑回來,我已經問出了她的名字和身世。她是個農夫的女兒,自從她爹發燒病死後就孤伶伶一個人,正準備去……唉,其實要去哪兒她自己也不知道。”
“當時詹姆一心只想逮著那兩個人。強盜居然敢在距離凱巖城這麼近的地方攻擊行人,這可不是件尋常事,他把這當成奇恥大辱。那女孩驚慌失措,不敢一個人走路,於是我提議帶她到附近的旅館,弄點東西給她吃,而我老哥則回凱巖城討救兵。”
“她比我原先料想的更餓。我倆足足吃了兩隻半烤雞,又喝乾了一整壺酒,邊吃邊聊很愉快。那年我才十三歲,只怕一喝酒就亂了性。總之等我回過神來,已經跟她躺在床上。她很害羞,但我更害羞,真不知我是打哪兒來的勇氣?我給她開苞的時候她哭了,但事後她吻了我,然後悄聲唱起那首歌,到第二天清晨,我已經愛上她了。”
“你愛上她了?”波隆的語氣聽來饒富興味。
“很可笑,對不對?”提利昂又哼起那首歌。“後來我還娶了她。”最後他終於承認。
“蘭尼斯特家的人娶個農家女?”波隆說,“真有你的。”
“唉,講幾句謊話,口袋裡裝上五十枚銀幣,再找個喝醉酒的修士,一個小男孩能幹些什麼,說了你大概都不相信。我不敢把我的新娘帶回凱巖城,就把她安頓在她自己的小屋裡,咱倆過了兩個星期的夫妻生活。最後那修士酒醒,便把事情前後通通稟報給我公爵老爸。”過了這麼多年,講起這件事竟依舊讓提利昂倍感孤寂,他實在大感意外。或許只是旅途困頓的關係罷。“我的婚姻到此結束。”他坐起身,凝視著逐漸熄滅的篝火,就著光亮眨眼。
“他把那女孩趕走了?”
“他做得更漂亮,”提利昂道,“他先要我老哥跟我說實話。其實……那女孩是個妓女。從那條路到那兩個強盜,整件事都是詹姆安排好的。他認為讓我體驗男女之事的時刻到了,便精心策劃了這一切。這是我的第一次,所以他特意付了雙倍的價錢找了個處女。”
“詹姆說完之後,為了讓我牢牢記取教訓,泰溫大人把我老婆叫進來,交給他手下的衛兵。說實話,他們出的價挺公道,一人一枚銀幣,你說多少妓女值這個價?他叫我坐在軍營的角落,逼我全程觀賞,到後來她賺的銀幣多得拿不完,白花花的銀子順著指縫灑了一地,而她……”濃煙刺痛了他的眼睛。提利昂清清喉嚨,從火邊轉開,朝黑暗的夜空望去。“泰溫大人讓我最後一個上。”他輕聲說,“他還遞給我一枚金幣,因為我是蘭尼斯特家的人,身價不同。”
過了一會兒,他又聽見波隆拿石頭磨劍的聲音。“管我十三歲、三十歲還是三歲,有人敢這樣對我,我非宰了他不可。”
提利昂轉頭面對他。“說不定哪天你會有機會。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蘭尼斯特有債必還,有仇必報。”他伸個懶腰。“我試著睡一會兒好了。咱們要死的時候記得叫醒我。”
他用山貓皮披風裹住身子,閉上眼睛。地面凹凸不平,又冷又硬,但沒過多久,提利昂·蘭尼斯特竟真的睡著了。他夢見了天牢,但這回他是獄卒,並非犯人,而且他身軀高大,手握皮帶,正抽打著父親,逼他後退,逐漸靠近無盡深淵……
“提利昂。”波隆的警告低沉而急促。
提利昂立時清醒。營火僅剩餘燼,人影正從四面八方朝他們進逼。波隆單膝起立,一手持劍一手握著匕首。提利昂捉住傭兵的手:安靜,別輕舉妄動。“今晚夜風寒冷,諸位何妨過來一起烤烤火?”他對周圍鬼鬼祟祟的人影喊,“雖然我們無酒可以招待,但歡迎各位前來品嚐羊肉。”
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就著月色,提利昂瞥見金屬反射的光澤。“山是我們的,”樹叢裡傳來一個低沉、堅毅而不友善的聲音。“羊肉也是我們的。”
“羊肉是你們的沒錯,”提利昂附和:“你是誰?”
“當你昇天去見你的神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回答,“告訴他送你上天的是石鴉部的岡恩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