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道:“宋巖最後說一句肺腑之言,那郭扶風是隻能共富貴之人,至於能否同患難……是宋巖想多了,李家估計也沒有那大廈傾塌的一天。”
李負真的臉色不見惱怒,輕輕施了個萬福,姍姍離去。
在那棟黃楠郡私宅密室,韓商已經被剝皮抽筋得七七八八,還是硬氣得一言不發。
徐鳳年伸手到臉盆裡洗了洗雙手,看著一盆子微微盪漾的濃稠血汙,感嘆道:“真不是誰都能當大諜子的。”
洪書文毛骨悚然站在旁邊,徐偃兵倒是神態自若。
洪書文看了眼世子殿下依舊有些泛紅的雙手,“我再換盆水去?”
徐鳳年點了點頭。
徐偃兵等洪書文去換水,輕聲說道:“殿下,如果屬下沒有看錯,是韓貂寺獨門的抽絲手法?”
徐鳳年對這位忠心耿耿的長輩沒有藏著掖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韓生宣在神武城被殺掉後,我有旁門手段用他的腦袋知道一些事情,當初在北莽宰了第五貉,也因此而受益匪淺。不過我被柳蒿師用天象手法剝離了大黃庭的底子,修為不濟,很多手段就算知道怎麼用,但就是用不出來。就像一個末流劍士即便死記硬背了兩袖青蛇的全部招式,力所不逮啊。一品四境,我已經有過三次偽境,說不定是四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似乎也沒什麼遺憾了。”
徐偃兵不再說話。
洪書文換了一盆清水進來,徐鳳年這才徹底洗乾淨雙手,抖了抖水漬,心意所至,七八柄飛劍一一從韓商體內掠出,在水盆裡打了個水漂旋兒,藏入袖中。這些精緻小玩意兒只要劍胎圓滿,就無須內力支撐,因此徐鳳年用起來就四個字,得心應手。
徐鳳年離開密室,回到屋子。院子裡先前那些被刨除嫌疑的黃楠郡甲魚鰣魚都有條不紊展開隱蔽行動,做餌的做餌,障眼法的障眼法,王同雀也不知所蹤,別看這次院子裡眾人生死一線,其實對一些甲魚之外的流動諜子來說,尤其是邊關附近的諜子,實在是平常得很。以前幽州有個郡的諜子,誇張到褚祿山不得不親自帶了六百鐵騎去圍剿,只因為那十七人,竟然滑稽到只餘一人不曾站在北莽陣營,其餘小半是北莽滲透,一大半是被誘使或者是被逼迫投靠北莽,褚祿山單獨走入面對那十七人,自嘲了一句:很榮幸告訴大家,我加入以後,你們也才只有兩個敵人。
當然,北莽的南朝,也不見得比北涼好到哪裡去。
徐鳳年搬了條椅子坐在屋簷下,安靜等待遊隼和鷹士的到達。
按照密報記載,黃楠郡兩老一新的三個巢穴,分別位於一座道觀一個幫派和一家青樓,春秋大戰期間,各國青樓無疑是諜子扎堆的地方,很沒有新意,以至於褚祿山當年執掌諜報後滿臉不屑,說是十座青樓裡各抓一名當紅花魁,肯定有兩三個是諜子。春秋戰事尾期,就已經少有傻瓜幹這一行,一來女子身份的精銳諜子很難培養,又要兼顧姿色出眾,那就更難了,二來他媽的誰都已經知道青樓勾欄容易收集情報,當地諜子都對青樓妓女盯梢得很緊,稍有嫌疑,循著蛛絲馬跡,那就是寧可錯殺不可錯放。不過如今硝煙散去,女諜子又開始逐漸藏身於青樓,只是數量仍然不多而已。徐鳳年靠著椅背坐在屋簷下,慢悠悠想起了敦煌城,也想起了武媚娘。
相比江南,北涼入夜很晚,徐鳳年抬頭看著靜謐安詳的暮色,那些因為有韓商有黑鯉庇護所以仍然不知大難臨頭的北莽諜子,還能多活上幾個時辰。
傳來一串暗藏機巧的叩門聲響。
負責打雜的洪書文去開啟院門。
徐鳳年望去,笑了笑,見著熟人了。
那人見到世子殿下,也是滿臉由衷的驚喜。
徐鳳年知道她叫任山雨,一個慣用一雙宣花板斧的童顏女子,三十來歲還有著少女臉蛋,尤為難得的是胸脯風情十分豪邁。在神武城,她曾經差一點死在人貓手上。
在號稱那個陸地神仙之下韓無敵的人貓面前,確實誰都可能說死就死。
徐鳳年笑著讓撲通跪地的女子站起身,柔聲道:“任山雨,這次是由你帶領四十鷹士進入黃楠郡?那可算是升官了,恭喜啊。”
被世子殿下說出名字的任山雨燦爛一笑,露出一對與她年齡不符的俏皮小虎牙,很難想象這麼個惹人遐想的小女人,用大斧砍人如砍瓜切菜後,會拿斧頭直接在胸脯擦乾淨血跡。她嬌羞說道:“回稟殿下,是那個與奴婢一起在神武城出現過的王麟帶隊,奴婢就是先行探路的小卒子,跟軍中斥候差不多。遊隼那邊已經跟王同雀接頭,王麟他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