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2 / 4)

8月1日媽媽和張彤大使到醫院去看爸爸。媽媽帶了一把鮮花。她和爸爸在病房裡照了一張相。爸爸情緒很好。媽媽一直待到很晚,爸爸催了幾次,媽媽仍然捨不得離開。最後爸爸說:“走吧走吧,我已經吃了睡前藥,明天還要做手術。別擔心,一切都會好。”媽媽說她永遠忘不了,爸爸那樣笑眯眯地跟她擺擺手,她覺得爸爸心裡平靜極了,有信心極了。她就比較放心地回到旅館裡去了。這一去,競成永訣!

第二天一早媽媽趕去醫院的時候,爸爸已經提前進手術室了。爸爸在裡面,媽媽在外面。不時有訊息從手術室裡傳來。中午12點左右,手術順利結束。媽媽聽到這個訊息掩面失聲。她急著要去見爸爸,但因為害怕術後的感染被醫務人員攔住了。媽媽只好再等。一切訊息都是好的。傍晚,爸爸從麻醉中清醒過來以後,還對為他手術的醫生用英語說:“晚上好,謝謝你。”那醫生把爸爸的左腿搬動了兩下說:“明天你就可以下床。”兩個人都笑了。

一直到晚上12點多了,爸爸的情況仍然平穩。在人們的勸說下,媽媽才肯回到旅館裡去。剛剛洗漱完畢,熄燈睡下,電話鈴聲大作,同時有人敲門。媽媽知道大事不好。趕到醫院的時候,爸爸已經離開人世!

波恩時間8月3日凌晨2時40分,爸爸被心肌梗死突然奪去生命。

波恩和北京的時差是7個小時。

8月10日,中央派專機將爸爸的遺體運回北京。

那天下小雨,所有迎靈的人都默默站在雨中。鄧小平站在距離我們不遠處,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看見他的臉色非常凝重。

機艙門很窄,我發愁爸爸的靈柩怎樣才能被抬下來。一會兒,靠近我們一側的機艙忽然無聲地升上去,連同舷窗都不見了。這下我看見爸爸的靈柩安靜地躺在機艙深處。我忽然替爸爸產生了一種非常不願被打擾的感覺。我不知道這麼多人站在這裡有什麼意思,爸爸也許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接下來的幾天,心情有時平靜,好像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已經和我沒有關係。有時又充滿仇恨,仇恨所有和爸爸年齡相仿,或者和我年齡相仿但父親健在的活人。但最強烈的感覺還是被人打擾,到處都是人,沒法讓我好好想一想,我為什麼失去了和怎樣失去了我最親愛的父親。

我認為從那時開始我變成了一個憤世嫉俗的人,心裡開始有一種離經叛道的慾望。命運在我眼裡成了一種玩笑,否則,當年爸爸怎麼會認真嚴肅地履行了墜樓的死亡儀式而無法如願。今天他在古稀之年,再一次扯滿生命之帆,希望過一種更完整的生活時,仍然無法如願。我問自己,今後我是否還應該繼續做一個無神論者?不是分明有上帝在冥冥中主宰,這一切如何發生?可真有上帝,這般不公正的上帝,信它又有何用?總之,爸爸的突然去世,使我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只注重精神生活的人。我對朋友說,今後我不準備太信任生話和命運的時候,完全像一個對售貨員說某一種化妝品因為不喜歡所以不買了的輕佻少女。我隱隱約約相信自己完全可以過一種世俗化的生活。但那種生活是什麼,我不清楚。

在這短短的一年當中,爸爸除了沒做到留住自己的生命之外,做到了許多事情。這其中,我最看重的是他支援當時中共中央黨校校長鬍耀邦開展真理標準大討論的事。我很慶幸爸爸這樣的老共產黨人,最後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報效了祖國,並給自己一生的理想主義和英雄氣概作出了最合乎邏輯的解釋。儘管他沒有看到中國改革開放的事業真正開始,但他做了自己來得及做的事。

註釋

①參見《20世紀中國全紀錄》,北嶽文藝出版社1995年1月第2版1021頁。

30。進修醫生

光輝的幻影便含著微笑,更加光輝。

——《失樂園》292頁

我在北京協和醫院長長的走廊上行走,手裡拿著一個導尿包。正是夜裡兩三點鐘,我作為一個進修醫生剛被人從夢中喚醒去為一個重病人導尿。我一邊走一邊讓自己快快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擺脫出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重病人的情況很容易在這種時候惡化。

從第二軍醫大學畢業,我成為一名普通軍醫,過著那種在軍隊大院裡的平靜生活。不久,我去協和醫院進修。這樣,在軍隊大院裡建立我的世俗生活的理想又一次面臨挑戰。

一進協和醫院,我就陷入一種神秘境界。所有人都好像似曾相識,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像鬼使神差。這所世界聞名的醫院,從20年代起按照美國當時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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