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隊,他是軍委常委、軍委秘書長、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人民防空委員會上任。在國防工業戰線,他是國防工業辦公室主任、十五人專門委員會和中央專委成員兼辦公室主任。他還是中央對臺工作小組負責人。在人大,他是人大常委會委員。爸爸一天之內要處理的問題,從命令空軍打擊侵人領空的敵機到同某個犯了腐化錯誤的高階幹部談話;從處理某一軍工廠出的安全事故到調解某一院校因訓練場地同當地人民公社發生的糾紛;從修改第幾天要見報的社論到研究如何安排亞非留學生在院校的課程;從檢查原子彈試驗的準備工作到處理文工團住房靠木工房太近、噪音太大的問題。說句玩笑話,如果真有離了他地球就不轉的人,爸爸得算一個。
爸爸會多。書記處的會,國務院的會他要參加,政治局的會他要列席。軍委的會他不僅要參加,還要當軍委辦公會的主持人。總參和國防工委的辦公會、黨委會他都是主持人。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陳雲、林彪、鄧小平等人的指示、講話,他不僅要及時向下傳達,而且要向未聽到這些指示、講話的各位老帥逐一登門彙報。
爸爸要處理的檔案多。秘書們曾在1961年作過一個統計,1960年全年共收檔案3。6萬份,平均每月3000份,每天100份。當然沒有人能看完這麼多檔案,爸爸的四個秘書幫了大忙,爸爸說:“沒有你們我弄不了這麼多事……”後來檔案逐年增多,秘書們也懶得再作什麼統計。
爸爸出差,無論火車飛機輪船,辦公室就直接搬上去。好在爸爸身體好,多大的風浪或者氣流,他從不暈機暈船;爸爸記憶力極好,任何數字他可以過目不忘,譬如說部隊番號、駐地、編制和科研專案中的武器型號、效能他都能脫口而出。這也給他節省了不少時間,而且使他的上下級都對此印象深刻,對他生出許多額外的信任。
爸爸小時候在家鄉讀小學。有一次學校組織去春遊,至一古廟羅漢堂,見一羅漢於睡鄉中恬靜安然,爸爸心有所感,一時口占成打油詩四句:一睡睡得好,萬事皆罷了。我要同你睡,大事沒人搞。當時,周圍的同學都哄哄大笑,以為詼諧有趣。現在,爸爸是在做大事了,這是他從小就嚮往,就追求的一種人生境界。所以我斷定,這是他最無怨無悔,最忙碌但也是最愉快的一段時光。
在爸爸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的這段時間裡,我對他的印象最模糊。不知道哥哥姐姐們怎麼想,我覺得在很長時間裡,我甚至說不上是和爸爸親密的。我們好像總在各種各樣的時間裡等待他,等他從外面開會回來,等他打完一個又一個電話,等他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等他下樓來吃飯,等他兌現偶爾答應,帶我們出去玩的許諾。
有一次,爸爸大大地得罪了我。那是一個新年即將來臨的日子。北京那時候冬大的雪比現在多。下雪和過年都使我們小孩子興奮無比。我和弟弟決定在我們家的前廳裡,在畫著那種神秘圖案的水磨石地上佈置一個玩具方陣,以表達我們小孩子過年的喜悅。我們把所有的玩具,洋娃娃、布狗熊、各種大小的玩具汽車,還有不倒翁、花皮球等等都抱出來。方陣很快擺好,窗外的大雪靜悄悄地落滿了庭院,和我們一起等待爸爸從外面回來。好容易,大門外響起了汽車喇叭,汽車輪子在院子裡潔白的積雪上畫了幾條好看的弧線,車門開時,秘書已經冒著大雪在門邊迎候。爸爸一邊和秘書交談一邊快步走進前廳,爸爸對前廳裡發生的事情完全心不在焉,不僅根本沒注意我們美麗的玩具方陣,甚至還在跨越這些方陣的時候微微皺起了眉毛。最不可原諒的是他碰壞了我最心愛的一個白瓷鴿子,這鴿子美麗的一雙紅眼睛只剩下一隻。我猜爸爸根本沒有發覺他做的事,但我卻傷心了好幾天: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我正在院子裡玩,聽到大門口響起汽車喇叭,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怨恨、害怕還是陌生,我掉頭就跑。爸爸一定是看見我了,他走下汽車的時候大聲叫著我的名字。我緊張得心怦怦跳,但是卻執意躲在藏身的地方不肯出來。我聽到爸爸跟媽媽說:“奇怪,剛剛看見點兒在院一子裡的,怎麼一眨眼不見了?”這時候我心裡很滿意,因為我叫他失望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變成了一個矯情女孩。如果有幾天見不著爸媽的面,我就會心裡不安,會整天洩氣,還會懷疑爸媽是否還愛自己的孩子。一天臨睡,我居然突發奇想,跑到別人的床上拿來好幾個大枕頭,胡亂塞在脖子底下,擺了一個難受無比的姿勢睡著了。我想,如果爸媽還關心自己的孩子的話,他們就會來關照我,把我從這種難受的姿勢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