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的教書先生捉了回來,替阿醺解決了這件事……今夜,你還堂而皇之地把她抱進府中,你不覺得你逾越了作為一個兄長的本分了麼?!”
“當年錦安太子謀逆一事,所有相關人等全被清洗一空,父親大人不必擔心。除非是彰元帝親見,可是流芳長得並不大像錦安太子,父親大人多慮了。”
“為父想要知道的是,你對阿醺的好,可是出自你的真心?!”顧憲的眼神有些凌厲,可見是動怒了。
“父親大人愛屋及烏,想當初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把方氏接到府中,給了她一個丫鬟的身份,讓她平安產女……可惜最終也是留不住方氏的人或是她的心,方氏還是追隨錦安太子而去了。流芳流芳,怕只是‘留方’而不得……”
顧憲一拍几案,大怒說:“我以為你跟著孟天長之後會有所長進,誰知道你還是這般忤逆,你……”
“父親大人眼中,怕是我這個忤逆子根本就比不上那個女人和錦安太子的遺孤吧,所以才會擔心我對流芳有所圖謀?”顧懷琛自嘲一笑,“不過也難怪,莫要說父親大人不信我會真心對流芳好,就是我自己也不相信。”
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已經對她動了真情。
顧憲神色一痛,“你和她,都是我顧憲的兒女。”
“如今,我不想承認這一點了。”懷琛琥珀色的眸子光芒內斂,“我是,而她不是。”
“你不要忘了孟天長臨終時對你的託付!”
“輔助正統,中興帝業,安定四境,固我山河!我沒有忘,恩師待我有如親父,若是忘了,今日我便不會在此。”懷琛說:“可是父親大人也不要忘了,方氏彌留之際,是把流芳的手交到我的手上的。”
那個女人,臨終之際,不在乎他知道她身份的秘密,相信他這個顧府未來的主人,能真心對待她的女兒。
顧憲面如死灰,眼內一片黯然。
懷琛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忍,“父親大人剛剛回府,想必甚是勞累,孩兒先行告退。”
顧憲頹然地揮一揮手,“去吧,過些時日你便要到兵部就職,好生準備一下。”
懷琛一躬身後轉身離開了書房,臉上的孤傲之色終於有了一絲裂痕。這麼多年過去了,提起那件事,想到記憶中那抹不分日夜呆坐在窗前的瘦弱身影,心底還是像裂開似的疼痛。
那時候,他雖然還小,可是什麼都懂。懂得他母親眼裡的思念,懂得他父親滿心裡裝的都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懂得那對母女無端地奪去了本應屬於他的惟一的父親……
於是他把她斷了線的風箏掛到假山上,弄斷了一塊踏腳的石頭,然後躲起來等著她來找風箏。
她果然找來了,可是並沒有立即去那風箏,只是躲在假山背後哭,一邊哭一邊小聲說:“為什麼都要欺負我?我娘不是狐狸精,不是……”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爬上假山去撿那風箏。他一直在聽著她哭,她嚶嚀的低泣,竟讓他心亂如麻。等他回過神來,才猛然看見她的腳踩上了那塊鬆動的石塊,她“呀”的一聲摔了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幾乎是下意思地飛身出去接住了墜下的流芳……
顧憲坐在書房裡,思緒卻是飄飛到多年前那個下著秋雨的灰濛濛的天空下。
她被帶上了馬車,來不及再叫他一聲“憲哥哥”,便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她只是小戶人家之女,姿色平常,只是他的鄰居。
從小她便彈得一手好琵琶,他經常隔著牆聽她彈著錚錚琮琮的樂曲,而她隔著牆,聽他念著詩賦曲詞。時日一長,便成了習慣。
他的父親在朝中任職,自是看不上這等小家碧玉。恰逢她家遭遇變故,舉家遷徙,從此一別竟是天涯。
沒有生離,便總是以為那習慣,並不是愛。
直到那日後嚐到了相思苦,才知道澀得傷心損肺。
錦安太子生辰,他應邀列座,忽聞琵琶聲,才恍然伊人與自己只有一簾之隔。她不是太子的姬妾,只是府中的一名樂伎,他本來以為可以請太子成人之美。
可是她卻拒絕了。她知道他府上有妻有妾,兒女繞膝,心頭的一股傲氣讓她只願蝸居於太子府的一角。
錦安太子因為這樣開始對這個貌不驚人的女子有了好奇,接著便有了更多的發現和驚喜。她順從了他,卻什麼也不要,錦安太子對她的憐惜日勝一日,然而還沒等到她將懷有麟兒一事告知,便發生了一場宮變。
整個錦安太子府被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