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耷拉著腦袋,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心中暗罵徐階老奸巨猾,居然收藏他寫的密函,到這一刻才圖窮匕見。 那封密函,他以諂媚的語氣向嘉靖皇帝拍龍屁,希望可以為齋醮儀式效勞、為修道的事盡力。 如徐階所說,密函寫得很精彩,足以打破高拱一貫的人設。 何況,高拱剛剛噴完徐階堅定無畏拍嘉靖皇帝龍屁,現在立刻打臉,場面簡直太精彩。 徐階沒有明說,但其他人聯絡前後想一想,猜到高拱的密函寫了什麼。 咳咳!拍龍屁、配合先帝修道的事李春芳也幹過。 李春芳站出來:“別吵了!大家別吵了!讓人看笑話!” “誰看笑話?”高拱反問,下意識地往窗外望去。 還好……今天那幾只吃瓜的猹不在。 但他也沒心情繼續留在文淵閣,環視眾人一眼,拂袖離去。 徐階穩穩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這一局他贏了。 高拱不能再拿遺詔說事。 但事情還沒結束,還要繼續鬥! 徐階進入內閣那麼多年,手下可不僅僅是胡應嘉、歐陽一敬! 大明是兩京制,南京還有一套六部、都察院等部門。讓南京的言官也一起上,蟻多咬死象! 高拱回家之後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決定以退為進,讓人知道徐階多囂張跋扈。 他向皇帝上疏請求辭職! 諸位睜開眼看看!徐階把新帝的老師都趕跑,到底誰才是蔡京! 高拱也想試探一下皇帝的意思。 總不能一直苦一苦我老高吧? 陛下你再不拉偏架,我就先跑為敬! 隆慶皇帝穩住不慌,先壓著奏摺不放人,跟高拱關起門來說了半天的話。 高拱有了面子,暫時不提辭職。 緊接著,晏鶴年突然上疏,以先帝遺願為由,請求“開設市舶司,易私販為公販。” 私販指的是走私,公販指合法的對外貿易。 兩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走私的話,朝廷收不到稅。 但是東南沿海歷來不缺走私的商人。 就連倭患最嚴重的時候,都有人鋌而走險。 嚴世蕃的其中一項罪名“通倭”,其實也是走私,比如將景德鎮官窯的瓷器走私到倭國,以此迅速斂財。 跟走私集團利益相關的官員站出來說:“晏大人說這是先帝遺願,有什麼憑證?” ……你去年大多數時候,不是在濟寧修河嗎? 晏鶴年淡定地說:“先帝是不是曾經提過要開海禁?” “是……提過。可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是擱置了嗎?”反對派說。 嘉靖皇帝支援戚繼光練新軍抗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想開海掙錢,可惜沒等到這一日。 晏鶴年笑道:“既然先帝提過,我說是先帝遺願,有什麼問題?況且先帝病重時曾召見我,對先帝的遺願,我知道得比你多一點。” 開海關係到走私集團的切身利益,反對派還要擼起袖子抗爭。 高拱站出來:“先帝在時,時任福建巡撫譚綸倡導開海,朝廷還為此爭論一番。先帝當時是支援開海的,你們忘記了嗎?” “就算如此!最後不是沒開嗎?”反對派說。 高拱幹不贏徐階已經憋足火,此時面對挖國家牆角的走私蛀蟲,正好發洩出來。 他一一點著這些人的名字,將這些人噴得倒地不起。 ……老夫連徐階都不怕,還怕你們這些土雞瓦狗! 就算老夫已經準備跑路,跑之前也要幫皇帝完成開海大事! 隆慶還是一個落魄皇子,高拱默默守在其身邊、為其遮風擋雨。時至今日,初心不改。 就在此時,現任福建巡撫涂澤民的加急奏摺也送到朝廷,意思跟晏鶴年的一模一樣“請開市舶,易私販為公販”。 從福建送奏摺到京城,可不是喝口水那麼簡單。 很顯然,在晏鶴年開口之前,皇帝跟福建那邊已經有了默契。 新帝的決心可見一斑。 隆慶皇帝迅速下旨:同意福建巡撫奏請,允許船商巨賈“準販東西二洋”貨物! 開放福建漳州府月港,設立海澄縣,設立督餉館,管理私人海外貿易並徵稅。 ………… 聖旨很詳細,明確到交稅的具體流程、哪些是違禁物品。 調寧德縣令楊仲澤為海澄縣令,命都察院選派御史監察督餉館。 正在群毆的朝臣全部愣住,這一套套的組合拳,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想出來的。 是誰幫皇帝謀劃這一切? 有些人覺得是高拱。 一定是高新鄭表面跟歐陽一敬對峙,暗地裡謀劃開海,否則他為什麼站出來支援這件事? 徐階和張居正坐在一起,不約而同地說:“晏鶴年!” 一定是晏鶴年! 除了晏鶴年首先提出此事,還有一項重要證據……新的海澄縣令楊仲澤,是晏鶴年的晚輩。 “楊仲澤進士之後,就外派寧德縣令,在前線協助戚繼光抗倭。”張居正笑著感嘆,“他們真是謀劃深遠啊!”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