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飛毛腿飛得快,飯量也大。一頓飯能吃一斗米——就是用一斗米煮飯,全部吃完叫“吃一斗米”。天長日久,就把日子給吃窮了。
飛毛腿無兄弟姐妹,也無妻室兒女,老父親去世後,母子人相依為命,靠祖傳的二畝薄地維持生活。
有一年天大旱,莊稼收成無幾。這一來,飛毛腿的日子就更難混了。平常,糠糠菜菜的還能湊合,到了年下,家裡連個面星兒也沒有。
按照當地的習俗,大年三十早上吃長壽麵。可飛毛腿家吃的是糠菜糰子。平常不問家事的飛毛腿這才知道家裡沒了白麵。
飛毛腿是個孝子,不忍心讓母親過年吃糠菜,就對母親說:“娘,俺到北京表哥家去借。”
他娘說:“兒啊,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咱怎好向人張口?只要你心裡不難受,咱就這麼著過這個年吧!反正也撂不了年這邊兒。”
聽母親這麼一說,飛毛腿心裡更難受了,說:“娘,你放心,我保證讓您在大年五更裡吃上白麵餃子。”說著就出了門。
飛毛腿幾個飛旋兒,就到了京城他表哥家。誰知,二年不見,表哥家日子也不好過,老的老,小的小,破衣爛衫遮不住瘦骨嶙峋。飛毛腿見狀,哪裡還張得開口?寒暄了幾句,託詞出了表哥家。
這時,天已過晌午,已是包年夜餃子的時候了。飛毛腿心裡煩燥,蹽開腿,到京城市裡轉了一圈兒,等到了天黑,就往回趕。
飛毛腿從大早上吃了糠菜糰子,一天水米沒沾牙。當走到滄州時,肚子餓得咕咕叫。
見路旁一戶人家明燈蠟燭照得耀眼明,知是個富戶。也是肚子逼出了點子,心想:他一個大戶,多一點兒不顯多,少一點兒不顯少,我去偷他的供,先填飽肚子,再給母親端蓋簾兒餃子走,這個年也就算過去了。心裡這麼想著,就潛進門去了。
凡大戶人家,都有打更守夜的。年關看守得更緊。飛毛腿潛到院內背影處一看,見院兒裡有守夜的來回溜達,一時不得手,就鑽到堂屋家堂下面的供桌底下去,想伺機行事。
誰知,這戶人家極有家教,老的少的都不入睡。很快,一家人都聚在堂屋家堂前面,由老者給兒孫們講述歷代祖宗的功績,訓導兒孫們繼祖創業。
飛毛腿躲在供桌下面,和他們就隔著一層布簾兒,別說動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等老者講訓完了,也到了交子之時,一家人又開始煮餃子上供,燃放爆竹。
一個小孩在往外抱爆竹時,不小心在堂屋裡摔了個跟頭,爆竹撒了一地。有一個爆竹軲轆到供桌底下去了,那小孩兒就去撿。
一撩布簾,發現有人,就喊:“有賊!”家裡人們一聽,全圍了過來。飛毛腿見露了餡兒,就出來了。
那老者一見,心裡可就琢磨上了,對家裡人說:“沒外人,是你叔,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又對飛毛腿說:“他叔,屋裡來吧!”隨即叫人預備酒菜,非要飛毛腿喝酒不可。酒席間,老者問起原委,飛毛腿把家裡的景況、求借無門及個人的想法,如實地講了出來。
老者深表同情。喝完酒,又讓他吃餃子,又讓家裡人給他預備出一些米、面、肉、點心,對他說:“天已過半夜,等明瞭以後,叫幹活的送你回去。”
飛毛腿說:“不用了,我一個人能走。”
老者說:“東西你拿不了。”
“承蒙老先生錯愛,”飛毛腿說:“這東西我不要,但求老先生給我兩碗剛出鍋的熱餃子,趕回去讓老孃五更裡吃。”
“從這裡到你家,大幾百裡地哩,你趕得回去?”
“趕得回去!”
老者見他說的真切,就讓家裡人給他新煮了兩蓋簾兒餃子,盛在竹籃裡,對他說:“這餃子你先帶回去孝敬母親,等天明瞭,我再讓幹活的使車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飛毛腿接過竹籃,謝了老者,蹽腿上了路。及至到家,村裡剛有起五更的。端出竹籃裡的餃子,涼熱正可口。
老母親問明瞭情況,含著淚說:“孩子,你去偷人家,人家不但不怪你,還管吃管喝管帶,這可是個大恩人啊。常言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後你有了,可一定要回報人家呀。”
飛毛腿點點頭,記在了心裡。
再說滄州那個老者,一來見飛毛腿言語直爽,面色厚道,似可交之人;二來見他行動怪異,黑裡來黑裡走,懷疑他非狐即仙;三來又恐怕他是匪類的探子,日後加害於自己。
出於這種種複雜的心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