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雖已經是三月,白日裡春陽高照之時,東風輕撫氣溫溫暖。但只要太陽一下山,夜幕降臨之後,夜風便變得寒冷起來。
十里長崗西南方向,呂中天大軍的營地的最南端,汴河北岸的堤壩上,有不少黑影在寒風中縮著頭值夜巡邏。他們是原大周侍衛步軍司的兵馬,他們負責警戒對面山崗到汴河河岸這一段空曠地帶。上面下達了嚴格的命令,讓他們瞪大眼睛做好警戒,防止落雁軍乘著黑夜下到汴河邊取水。呂相說了,必須要將整個山崗上的落雁軍兵馬困死在山崗上,斷他們的糧食和飲水,讓他們走投無路。
當然,上面釋出命令的人只是動動嘴巴,值夜巡邏的兵士們卻要真正在初春的寒風裡煎熬。特別是下半夜巡邏的兵士們,會更加的難熬。
一小隊巡邏兵已經在靠近山崗數百步外的最前沿巡邏了一個多時辰了。寒冷和疲憊讓他們牢騷滿腹,咒罵連天。
“草他孃的,這等苦差事憑什麼咱們步軍司來做?殿前司和馬軍司那幫人行軍不用走路可以騎馬,盔甲兵刃比咱們好,餉銀比咱們多,憑什麼?最辛苦的便是咱們步軍司,建造工事挖掘壕溝這等苦力活是咱們,值夜巡邏也是咱們,打起仗來咱們還得衝在最前面,那幫騎兵都他孃的是老爺麼?此刻他們吃飽喝足睡大覺,咱們卻要在這裡挨凍受累的巡邏。”
“就是,孃的,當我們是小娘養的麼?什麼苦差事都是咱們幹。那幫騎兵打仗沒什麼本事,欺負老子們倒是個頂個的橫。”
“哎,別說了,誰教他們都是呂相的心腹呢?咱們步軍司原本可是梁王府小王爺統帥的兵馬。郭昆叛出京城之後,咱們步軍司當然被他們歧視了。呂相當然信任他們不信任咱們了。嘿嘿,在呂相心目中,咱們現在只是打雜送死的罷了。可沒有真正把咱們步軍司的兵馬當成是自己人。”
幾名巡邏士兵吸著冷氣佝僂著身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咒罵著。走在隊伍後方的火長聽不下去了,低聲喝罵道:“都給老子閉嘴,好好的做事便得了,哪來那麼多牢騷話?要是叫人聽見了,都他孃的要掉腦袋。還敢編排呂相?你們不想活,老子可還想活呢。老子一大家子人還靠著老子這點糧餉過日子呢。你們也不想想,現在在京城,除了咱們當兵的,誰還有飯吃?為了自家人活命,忍一忍不成嗎?”
眾士兵一陣沉默,火長的話是對的。京城現在已經實行了糧食物資的全面配給制度,物資緊缺,百姓們的生活已經很艱難了。這時候什麼身份都不管用,禁軍的身份最吃香。當了禁軍,憑藉這這身份,還可以養活家裡人,勉強度日。時局再艱難,當兵的糧餉不會缺,便可以養活家裡人。所以這禁軍的身份現在便是他們全家人的保命牌。所以雖然滿腹牢騷,但這些事卻是事實。
“頭兒,都四更天了,咱們找個地兒貓著便是。天這麼冷,凍壞了身子可沒人可憐。沒見今天白天裡紮營的時候,武字營的張老四他們挖壕溝受了傷之後根本沒人管麼?還被罵他們自己不小心,說他們是故意戰前弄傷自己,不但不准他們歇息醫治,反而要扣他們一半餉銀。真他孃的心狠。張老四不得不咬著牙繼續幹活,腿上的傷口都能看到骨頭了,那又如何?咱們兄弟要是凍得生病了,明兒不但不會得到照顧,反而會被罵的狗血淋頭,根本沒人在乎咱們的身子,咱們得自己憐惜著些。死在戰場上倒也罷了,這麼糟蹋了自己,可對不住自己,也對不住家裡人。咱們能偷懶便偷個懶,反正天快亮了,哪裡會有什麼狀況?”一名兵士湊在火長耳邊低低的說了一番話。
那火長沉吟片刻,點頭道:“孃的,說的也是。何必犯傻?反正也沒人在乎這些。身體是自己的,生了病便要被踢出去,現在這時候可沒人會可憐咱們,咱們得自己可憐自己。走,找個草窩窩著去。但是你們可別嘴巴賤說出去,老子可是為了你們好,擔著風險的。”
“那是那是,頭兒照顧,我們豈有不知。”眾人連連點頭說道。
十幾名巡邏兵往前走了數十步,然後找到了河堤內側的一片長草背風的坡地,十幾個人擠在一起躲在草窩裡,這才感覺身上暖和了不少。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不久後便都眼皮打架睡意朦朧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之中還保持著警覺的火長突然聽到了異樣的聲響。遠處似乎有人正從河堤上走下來,腳步很輕,但踩在荒草上簌簌的響。
“有人!”火長一驚,伸手拍打身邊的兵士。
眾兵士驚醒過來,慌亂的朝著前方看去,黑暗中,似乎有兩三個身影正從河堤上迅速下來。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