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雨勢稍歇,天還是陰沉沉的。 一隊姚氏騎兵擁著兩輛馬車往南城門而去,眾人俱是神情凝重。 姚子青跟著兩位阿兄騎馬護佑在馬車兩側,臉色也有些陰鬱。 此刻,坐在馬車裡的姚眉拉著姒雲的手,還是有些不相信:“博君說的可是真的?” 姒博君說的事情,姚眉以往也聽過一些流言碎語,只是從未放在心上,沒想到真的就成了禍事。姒博君說的沒錯,這的確是難言之隱,對於整個姒氏來說都難以啟齒。 姒烊已經入了神廟十年,按說,弱冠之年就該出神廟的。姒氏神偏愛俊美年少的男子,到了弱冠之年的使君會被放出神廟,重新遴選新的使君,但是姒烊已經二十五了,還未得到姒氏神的首肯,所以他一直都待在神廟。 雖然成為氏神的使君能給家族帶來榮耀,但是二十五歲對男子來說已經過了成親的最佳年紀了,再蹉跎下去,往後說不定連個一兒半女都留不下了,家中長輩自是憂心不已。 前些日子,姒烊突然提出要成親,那女子是香火行東家的外甥女,說是姓江,江氏神早就消散了,連城池也已經被別的氏族佔了,這姑娘從小就是姑姑養大的,長大之後就在香火行做事,免不了常常出入神廟,一來二去,竟然與姒烊暗生情愫。 姒烊要成親,但是他作為使君是不可以成親了,這件事後來鬧到了氏神跟前,那之後,姒氏的鹽礦突然就不產鹽了。 姒雲眉頭緊鎖:“六叔弱冠之年未被放出神廟,那時,城中就有不少流言,但是,大家只當六叔是得氏神看重,家族更是因此十分得族長提攜!” 話已經到了嘴邊,姚眉卻始終說不出口,最後還是忍不住:“莫不是姒氏神生出了凡心?” 姒雲脊背一僵,五指收攏,一臉哀慼,姒氏神生出了凡心,這對整個姒氏來說都是不可為外人道的恥辱,一個神怎麼可能生出凡心呢,那麼受氏子敬重的氏神為何會生出凡心,不僅生出了凡心,現在,竟然無理取鬧到要斷了整個氏族的生路。 氏神生出了凡心,簡直比氏神沉寂更讓人難以接受,姚眉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姒雲的手背:“若是姒氏神如此行事,此事只怕不會這麼容易了了。” 姒雲點了點頭:“若是真的無力迴天,你到時候護著孩子們速速回來!” “你說的什麼胡話,若是要回,大家肯定一起回了。”姚眉攬過姒雲的肩膀:“你已經是外嫁女的,就算姒氏神真的因為此事遷怒姒家,也與你無關。” 真的無關嗎?姒雲憂心忡忡,他們的這位氏神如此行事,倒是像那些話本里的刁蠻大小姐,凡事以己為尊! 天陰沉得可怕,回家之路瀰漫著陰霾和未知。 ...... 入了姬氏的地界,肉眼可見的荒涼,原來不止西邊的地已經沙化了,就是東邊的地也少見綠植,滿目黃沙,頭頂的太陽明晃晃的,照得人發昏。 姬武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坐在轅廂,手持韁繩和馬鞭,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僅僅是他,就是姬澹和桑樹也小心翼翼地盯著四周的動靜,就怕突然竄出匪徒。 “啊!”姬澹突然大叫了一聲,姬武立刻嚴陣以待,守在馬車前不敢動一步,就算姬澹真的遇險了,他的首要任務也是保護好氏神。 “哎呀!”姬澹身子一歪,差點摔下馬車:“阿武哥哥,車軲轆掉了一個,這路也太難走了!” 姬氏的官道缺少維護,不僅荒涼,而且坑坑窪窪的,這不,顛簸了一路,車軲轆都掉了。 見只是掉了車軲轆,姬武松了一口氣,他把馬車停在路邊,恭敬地衝著窗牖一禮:“二小姐,姬澹他們的車軲轆掉了,修好好估計要耽擱一會。” “嗯!”姬南初在馬車裡打坐,神力充盈著她的身體,自從得了姚氏神的神力,她每日的修煉都是一日千里。 姬玉和姬妝也下車去幫忙,顛簸了一路,骨頭都要散架了。 幾個人都圍著馬車,姬武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看著斷掉的車軸,他撓了撓腦袋:“車軸斷了,有些難!” 若是有擅此技的匠人在,車軸斷了是一件小事,但是姬武的確不擅此道,一時之間,一籌莫展。 離姬氏城還有兩日的車程,馬車上裝的東西又多,若是都移到一輛馬車上,說不定那一輛也會壞,但是把這麼一大車東西捨棄掉,他又如何捨得,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況且這條荒涼的黃沙路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阿爺!快來,這裡有一輛馬車壞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傳來。 緊接著從一個黃土坡後面出來了上十人,俱是一身破爛衣衫,灰頭土臉的模樣。 看到那些人,姬武騰地站起來,手已經按在刀鞘上了。 就是姬澹也已經拿起了趁手的棍子,出現在這裡的不是流民就是乞丐,他們兩架華麗的馬車停在這裡,就像放在砧板上的兩塊大肥肉。 就是坐在馬車裡的姬南初也已經睜開了眼睛。 這時,那十來人卻沒有上前,只其中一位老者往這邊走來,他的目光落在姬武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