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常寧的辦公室,東城區委書記阮小平沒有回區委,而是直接回到了家裡。
妻子陳肖依正在家裡,看到阮小平,好奇的問道:“老阮,你沒去上班呀?”
“你看看吧。”阮小平皺著眉頭坐下,把手中的檔案袋遞給了陳肖依。
“亞陸有限公司?這不是你們那個新任常務付市長常寧家開的嗎?”陳肖依看了一眼後,抬頭問道。
“沒錯,亞陸公司是由歐美特和範氏兩家公司共同出資組建的,實際上就是由常寧控制的,以前駐在青陽,現在要來寧州發展了,剛才常寧把我找去,他看中了我們東城區那塊離火車站只有兩公里的閒置地,準備讓亞陸公司和我們東城區合作開發,建設一個亞洲最大的集購物、休閒、娛樂於一體的廣場。”
陳肖依說道:“這是好事麼,老阮,你上任東城區,不是一直擔心打不開局面嗎?這是天大的機會呀,這個廣場協議,完全可以做你的第一筆政績。”
“哼,沒那麼簡單。”阮小來顯得憂心忡忡,悶聲說道,“常寧說了一句‘半公半私’,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除了經濟,更為重要的是,這種合作還包含著政治,常寧的用心很清楚,明著的是公的,是為了東城區的發展,暗中的是私的,他要把我拉到他的圈子裡。”
陳肖依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個常寧出手夠快,你才剛來幾天呀。”
“這就叫先下手為強嘛,現在常委會是他和丁書記佔優勢,但沒有絕對的勝算,他哪是看中東城區的那塊閒置地了,他是看中我這個常委嘍。”
阮小平苦笑著,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這個新官上任,碰到的第一個難題,不是轄地的發展,而是常委會里的站隊。
當官,其實最核心的門道,就是一句話,對給他那張椅子的人負責就行了。
可是,阮小平確實不知道,他屁股下的椅子,到底是誰給的。
如果說,常寧當年的從政,是被人『逼』著推著開始的,那麼,阮小平走上仕途的機緣,比常寧更富有戲劇『性』。
阮小平和陳肖依是同齡,都是湖城人,阮陳兩家是鄰居,兩人應是青梅竹馬,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校就讀,七十年代中,又同時成為之江大學的工農兵學員,畢業後雙雙進入省林業研究所工作,改革開放,迎來了屬於知識和知識分子的春天,兩口子你幫我扶,在林業科研上取得了不少成果,有了孩子有了房子,可謂事業和生活蒸蒸日上。
進入八十年代,阮小平已是研究員職稱,還是研究所“一三一”專案攻關小組的付組長,恰逢幹部青黃不接,新老交替,黨中央決定大力提撥中青年才俊走上幹部崗位。
就在這時,一個玩笑式的提議,改變了阮小平的人生軌跡。
當時,省林業廳接到組織部門的通知,推薦一批黨員知識分子,作為幹部候選人,林業廳下屬的林業研究後有三個名額,所謂一根蘿蔔一個坑,各部門都不願意失去骨幹,推來推去,研究所便用老鬮的辦法決定人選,“不幸”的是,“一三一”專案小組也“獲”得了一個,可是,專案正處於出成果的關鍵時刻,誰也不願放棄即將到手的榮譽而棄研從政,怎麼辦,上有所為,下必效之,又是一次抓鬮,又是一次“不幸”,阮小平稀裡糊塗的成了幹部。
按照阮小平原來的待遇和級別,從省黨校出來以後,他就成了堂堂正正的付處級幹部,好在一直在林業糸統工作,沒脫離他的專業範圍,日子過得四平八穩,到了九十年代,按部就班的成了省林業廳最年輕的付廳長。
一次格局的變化,或是一次官場的地震,就是從政者一次仰望星空的機會,誰能僥倖成為那顆替補上去的星,比的並不僅僅是實力,還有對資訊資源的佔有,以及出手時機的選擇,當然,還有偶然的運氣。
阮小平這次從省城機關下派寧州,並順利的往上升了一級,就是恰逢寧州“一一二金融腐敗案”爆發,寧州官場進行一次洗牌之際,被省委組織部“偶然”選中的。
誰都知道,省委組織部是部長陶成然和常務付部長高飛共同當家,可陶成然是省長朱永軍的的人,而高飛卻是省委書記王國維的人,雙方對立、較量,乃至最後妥協的結果,就是把無根無派的阮小平推了出來。
機遇對人很重要,對為官者來說,它可能就是一次往上爬的成功,抓住了,你這一生的命運就變了,抓不住,你得原地踏步很多年,也許一輩子到老,阮小平當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與其在省林業廳等著排在前面的一正三付四個廳長慢慢老去,不如來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