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新的內城的時候,直接給予民眾賠償。”
“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夠讓民眾相信您將來會有一些利民的舉動呢?”
“民眾想要什麼,這是可以利用國人大會來商量的。”
“民眾想要的您答應了,將來能不能兌現,這就需要拿出金銀來獲取您失去已久的民心和信任。”
都城都要被打下來了,鄭君乙如何還能在乎自己的那些財富,連聲道:“此言得之!此言得之!”
他取出守城的璜符,拜道:“鄭之守禦,皆賴墨家。一切用度,皆從墨家。府庫敞開,任墨家取,只要能夠守住以至諸侯來援,這都是可以答應的。”
守城的璜符所能夠管束的,只有城中的一部分人,諸如那些貴族的私卒、貴族的私產,不在此內。
這一點不需要鄭君說,幾名墨者也明白。
墨家所需要做的,就是獲得守城的指揮民眾的權力,從而將民眾組織起來。
至於要幹什麼,到時候自然就由不得鄭君了。
待這些墨者走後,鄭君算是鬆了口氣,心想若是能夠支撐月餘,諸侯和泗上必有動作,魏韓未必就能破城。
正高興之際,一名聽聞了鄭君答允了墨家要“取信於民、以利與民、使民可戰”的親信近臣匆忙趕來,屏退眾人後跪在鄭君乙面前道:“君上有亡社稷宗廟之危,卻還面露喜色?”
鄭君乙以為說的是魏韓攻城的事,笑道:“無憂,墨家善守城,他們已經答允幫著守城,只要能撐一兩個月,泗上與楚、秦豈能坐視?”
那近臣道:”君上以為我說的亡社稷宗廟之憂源於魏韓?並非如此啊,臣擔心的是墨家和民眾啊,這才是真正亡君上社稷宗廟的力量。君上竟然把守城之權呼叫民眾之權交給墨家,難道認為這社稷宗廟還能保住嗎?”
鄭君乙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道:“你是何意?”
那近臣道:“君上,若以鄭論,我等近臣和七穆貴族不同。我等權勢皆出於君,是故可以死戰。”
“按說,貴族大臣可以投降,若他們投降魏韓,依舊為一方大夫。唯獨國君和我等這樣的親信近臣不能降……”
鄭君乙奇道:“正是這樣的道理,所以我才將守城責權交於墨家,使之取信於民,貴族大臣可以降,我卻不能降。你既是認同這個道理,又怎麼會說我做的不對呢?”
那親信近臣鄭重道:“天下墨者,鉅子有令,莫敢不從。卻不知君上難道是墨家鉅子嗎?墨家忠於百姓、信於鉅子,守城攻城,皆為其道義和民眾,卻不是為了君上您啊。”
“君上難不成忘了當年宋國之事?墨家在商丘幫著守城,最終宋國變成了什麼模樣?君不為君、民不為民、宗廟傾隳、貴賤無別各相平等,這樣難道不是亡了社稷嗎?”
一番話,讓鄭君乙登時心中一寒。
宋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是知道的。
民眾崛起,貴族無力,國君就是個神像擺設,而糾其根源,就源於二十年前的商丘保衛戰讓墨家將原本散沙一樣的民眾組織了起來。
近臣說的沒錯,墨家忠於的是天下民眾,受命的是墨家鉅子,卻不是他鄭君的臣子。
只是恰好墨家的道義讓墨者守城,並非是出於君臣關係或者愛他,若無這個道義,他算什麼東西能讓這些喊著要選天子的狂人守城?
可墨家不只有守城的義,還有民為神主兼愛非攻尚賢解民之三困平等的義……
那近臣見鄭君已有猶疑之色,便道:“君上,臣請試舉一例。”
“若您養著許多奴婢,為您勞作使得家產增加倉廩豐足,引來鄰人覬覦。”
“於是鄰人說您有罪,要來搶您的家產。可這家產不是奴婢的家產,所以他們不願戰,心想給誰做奴婢不是做奴婢,何必要喪命?而這鄰人強大,您又打不過。”
“恰逢此時,有一奴婢無恥之極,乘人之危,說這家產是他們勞作所得,理應有他們一份。並趁著鄰人覬覦之際,告訴您,只要您把奴婢當人,把家產分給奴婢,這些奴婢自然會效死而戰。”
“您現在連鄰人都打不過,若是這些奴婢們能夠打過鄰人,那麼您又怎麼能打得過那些能夠打走鄰人的奴婢?”
“既打不過,將來那些奴婢說這些家產就該是他們的,您又憑什麼守住呢?”
“固然,您的倉廩房廬保住了,可這家,還是您的嗎?”
“如此下去,有利於鄭之庶民,卻不能有利於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