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在貴族圈子中的交際。
五年前齊墨之戰爆發,泗上義師再度震動天下,自太公望時代就是強國的齊國不堪一擊全面潰敗,火器兵種和馬鐙起兵、炮兵的作用更加明顯。
在這種情況下,韓國也謀求組建一支新式的泗上義師一樣的火器部隊和新式騎兵。
這些東西不是閉著眼就能夠訓練出來的,魏韓和墨家的關係又不好,墨家也不可能派來教官,於是一些小時候因為父輩敏感而接受了泗上知識的貴族便成為了這支新軍的骨幹力量。
要貴族出身是為了忠誠,最起碼墨家是反不勞而獲的貴族的,一支新式的明線有著前景和能力的新軍必須要在貴族的掌握中。
要知識是為了練軍,舊時代的那些知識並不能適應新的時代,很多東西沒有那麼簡單,雖然有一些泗上廣招學生時候“留學”回來的貴族也不足以支撐起來,而且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受了墨家學說的蠱惑,韓國也不是太放心。
由是這名貴族庶子就成為了韓國這一支新軍的軍官。
說是新軍,其實也不算太新,只是由車戰為主力向步卒為主力的一個正常演化,就算沒有這些新事物,最終贏得天下的還是變法後秦國的重步兵軍團。
魏國的魏武卒等也都屬於是一種嘗試,無非是這種軍制改革恰逢火藥出現,使得變革的方向自然而然地朝著泗上的舊軍制發展。
火繩槍和長矛手的混編,成為這支韓國新軍的標準。
這名貴族庶子成為了新軍的軍官,管轄著兩個連隊,包括一個火繩槍連隊和兩個長矛手的連隊。
只是這幾年韓國並未有大規模的作戰,暫時還未立下功勳。
這一次瓜分鄭國,使得許多和他一樣出身的貴族們覺察到了希望,渴望著這一次能夠立下戰功,一躍而起,和舊軍事貴族們分庭抗禮。
事實也正像是他們希望的那樣,這一次圍攻新鄭,是靠火炮轟開的城牆,雖然轟開之後進展的並不順利,但無論怎麼樣都讓韓國的新軍軍官們欣喜不已。
若順利,那麼就是火器立下的功勳,他們這支以往不曾有的新軍會逐漸得到重用。
若不順利,那就是新軍的數量和質量不足,更應該值得上面重用。
這名貴族庶子很清楚,自己掌管的三個連隊中肯定有墨者,至少也是一些親近墨家受過墨家宣傳的人。
雖然他是秘密墨者,和別人非是一條線,但是平日裡的一些習慣若是仔細觀察還是容易看出來哪些有可能是“自己人”的。
對此他管的也鬆弛,一些在韓國算是禁歌的曲調他聽過不止一次;一些很明顯是墨家那些平等兼愛同義學說的說辭他聽過不止一次;一些很顯然是泗上那邊帶來的新詞也是聽過不止一次。
但他並沒有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既然信到了自己這裡,外面也寫著送入城中,這是上級的命令,那麼他定然是要執行的。
如何送進去,他也已經做出了決斷。
這幾日攻城並不順利,缺口雖然擴大了,可是後面的城防依舊穩固,上面已經開始急躁,時間對魏韓都極為不利。
很快就要再度攻城,他希望到時候作為先登參與攻城,找機會叛逃過去。
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己將和自己之前所擁有的一切決裂。
貴族身份、父親兄弟、忠孝禮儀、家庭、朋友、一切的墨者這條線之外的交際關係、叛國的罪名……種種種種。
可只是略微猶豫,他便堅定了心志,心想:“苟利天下,死生以之。既許身於天下,這一切都可以放棄。”
總要做出選擇的,無非早晚。
就在他已經堅定了死志的時候,一句很久之前聽過的、古怪的話出現在他的耳邊。
這番古怪的話只有一種人會說,那就是需要和他聯絡的墨者才會說。
錯愕中,他抬起頭,發現對面站著幾個,並不是他們連隊的,看來是在上廁所的地方等了他許久,這幾乎是前線能夠互相見面串聯的唯一手段。
對面站著五個人,恰是一伍計程車卒,為首那人應該是個伍長,此時正一臉鄭重地平視著他。
只是這種平視,讓他確信對面就是和他聯絡的墨者。若不然,伍長這樣的庶民見到貴族,定然是驚懼緊張且又不敢直視的,這是一種很平常但很僭越的目光,目光中透出的是他讀了十餘年墨家文章中常見的“平等”二字。
平等,即為等級制下最過分的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