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橫地裡伸出一雙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姑娘救父心切,也沒回頭,狠狠一拉想要掙脫,可是不想這雙手極為有力,根本掙扎不開。
這時回身,發現那隻手就是旁邊那個雙眉銳利的年輕陌生人。
適也沒解釋什麼,衝著人群喊道:“胡鬧,天熱中了暑氣,拿冷水一激,汗發不出熱便散不出,死的更快!”
那小姑娘年紀尚小,即是窮苦人家懂事早,這時候聽了死的更快這四個字,當真如心裡炸開了一聲驚雷,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裡,片刻後哇的一生哭了出來。
“有說我爹是衝撞了鬼神的,有說要拿冷水潑的,還有說不能潑的……嗚嗚嗚……到底該怎麼辦?”
適一抖肩把柴草落到地上,知道自己年紀小,在這個氏族時代剛剛解體不久的時候,年紀小意味著話沒人聽。
這時候也只能扯虎皮做大旗,朗聲道:“我是墨翟的弟子,自然是聽我的!若論知曉鬼神天志,又有誰能比得過我墨家?我說不是鬼神降下的懲罰,便不是!”
這話說的奇怪,墨翟雖然名氣大,可終究術業有專攻,這時候除了巫醫之外,真正有名的醫生其實是扁鵲的師傅長桑君。
然而一來適不知道長桑君的名聲,二來在宋國商丘還是墨翟的名氣大些,這些人又不知道墨家到底是做什麼的,但是有止楚攻宋的事,縱然是治病救人這樣的事,提及長桑君終究不如提及墨翟之名。
這時候提及眾人不知的長桑君,甚至都不如喊一嗓子丘田間熟悉的下士司馬長這樣小貴族的名字。
那小姑娘一聽,摸著眼淚道:“墨家的小哥哥,求你救救我爹。我哥哥在給公室修築宮殿還沒回來,我家還有些粟米,只要能救活……”
適低頭看看這個身量未足、滿臉淚痕和泥土的小姑娘,點頭道:“墨家弟子,救人行義分內之事。能不能救好,我也不敢說,只能盡力。”
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極為幹練,一咬牙點頭,算是同意。
“煩請各位把他抬到樹下,讓開圈子通風。誰家最近?回去取些鹽巴,再去打一些冷水。”
這些村社農夫都服過兵役,正式服役的正卒和預備役的羨卒這樣的禮制早就沒人遵守,人人為兵,一旦有人發號施令,頃刻間分作幾團各自按照適說的去做。
四個壯漢將暈倒的中年人抬到樹下,適伸手解開了那人的衣衫,試了試身上的溫度。
伸出兩根手指,微微一彎做鉤狀,吐了口唾沫在指節間,像是小時候祖母見自己上火時一樣,朝著胸前的幾處便揪了下去。
唾沫的潤滑下,揪的啪啪有聲,每揪一次便如有人在身上灑了些昂貴的紫色染料,又彷彿那幾處燒起了黑紫色的火。
小姑娘蹲在一旁,看著父親身上染出一片片紫色,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心中還是覺得有救了,暗暗感謝鬼神上帝昊天,原本慌亂的心也平穩下來。
不多時,那些取水的、拿鹽巴的都趕了回來,其餘的人也都圍在四周,想要學學這本事,以便將來家裡人得了暑熱之症也好效法。
適伸出手試了試取出的井水,很涼,正適合。估摸了一下罐中的水,按照百水鹽一大致的生理鹽水濃度捏了一小撮鹽,拿手指攪拌開。
回身拿起塊石頭,砸下來一截樹皮,拗成個漏斗的模樣。
叫來個人掀開暈倒那人的嘴巴,用木棍夾著舌頭,將樹皮拗成的漏斗深入喉嚨中,慢慢將冰涼的加了鹽的井水灌進去。
眾人哪見過這如同殺豬屠狗一般的操作,暗暗咂舌。
冰涼的鹽井水灌入胃裡,暈倒之人的腹部漸漸隆起,不斷有人將新提的涼井水送來。
加了鹽的涼井水在胃中激盪,由內而外將體內過高的溫度平衡,中暑最怕的就是散不出熱,若是直接拿冷水激導致外部毛孔閉合更會加劇溫度在體內的積累。
估摸著差不多了,適又捏了幾下那人的仁中,等了許久那人終於噫地一聲反省過來,但還沒有睜眼。
只是這一聲噫,實在如同冬天夜裡走路時看到的一絲火光,滿含著希望。
一旁剛才強裝鎮定的小姑娘瞬間覺得身子軟了下來,渾身沒一絲力氣,連困著眼淚不流淌出來的勁頭兒都沒了,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衣衫上泥土中。
之前不哭,想的是若是哭了身旁這年輕人有什麼吩咐自己做不了,又徒添亂。這時候看到父親反醒過來,再也忍不住了。
哭了一陣,透過霧濛濛的眼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