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貴族發動叛亂的條件,就是認為楚人攻城猛烈,以至於墨子開始調動城內的大部分力量防守,這時候是沒有力量在保證城牆的同時又參與城內的政變。
之前墨者也找過這些貴族,訴說楚人攻城猛烈,可能需要這些貴族的私屬參與守城。
而另一面的司城皇一系,墨者則完全呼叫了司城皇在城內的私屬甲士,怎麼看都是城牆危在旦夕的感覺。
如今公造冶這樣一說,大尹知道墨家守信,既這麼說了,那麼城牆必然是在調動了這麼多兵力之後依舊可以不失,心中駭然。
既是可以保證城牆不失,那萬一墨者與司城皇一系聯合,政變也就絕無成功的可能了。
大尹覺得,自己需要爭取更多的時間,爭取到那些甲士攻破蕭牆,到時候事情也就無可挽回了。
他正準備在講幾句道理呢,只聽適道:“鉅子有令,既然是為了商丘百姓,那就要以民眾之意為先。此時楚人攻城正急,若有人以民意為名,卻行助楚人攻城之事,那就只能按照守城的手段去應對了。”
“鉅子言,麥與莠幼時不能分,但若結實總能分清。如今諸位或為宋之社稷與民眾,或為楚人攻城,既然不能分辨,還請罷兵,若宋公不能依允再行出國之事!”
“鉅子有令,以此時為限,若雙方不能罷兵,墨者便出面反擊繼續戰鬥的那一方!正如扶弱抑好戰之君一般!”
大尹臉色微變,如今自己這邊優勢很大,墨者若是坐視不管,那其實就是在幫助自己。
但如今墨者卻要雙方罷兵,那就是明擺著幫助弱勢的宋公。
大尹厲聲道:“墨者這樣做,難道是要助無道之宋公嗎?”
適重申道:“墨者只求雙方罷兵,誰不罷兵,墨者便會相助罷兵的那一方。並沒有幫助任何人的意思,難道大尹不能罷兵嗎?如果您罷兵,難道墨者還會攻擊您嗎?”
大尹聞言,看著適身後的戈矛與沉默的民眾,長嘆一聲道:“若是君上不能答允民眾的意見呢?若是君上不能讓我們滿意呢?有些道理是對的,可是做起來誰又能夠一定做對呢?”
適鄭重回道:“鉅子自有手段,這個不必擔心。只在一個時辰之內,若是宋公不能答允,那麼墨者將不再調停。這些民眾不歸屬墨者,若是他們的大利不能滿足,那麼他們也自然會追求小利。”
“舍大利而取小利,是為害。而取小利而舍大害,是為利。”
適衝著公造冶輕輕點頭,公造冶即刻叫身邊兩名墨者劍手道:“若是大尹同意,我即刻便派此二人,進入宮室。訴說百姓願盼,只給宋公選擇。”
大尹看著這些人,心中明白,事已至此,什麼條件宋公都能答允,只要還能保持公爵之位。
墨者這麼說,實則就已經是在幫助宋公,可墨者卻說自己只是中立調停,根本沒有幫助任何一方的意思。
大尹卻明白,一強一弱,若再有第三方,那麼中立便是幫強,調停便是幫弱。
適見大尹仍在猶豫,補充道:“如今子墨子發覺楚人外強中乾,守城之兵無需太多。司城皇求見子墨子,認為你們這些人就是在幫助楚人攻城,又有傳言說若是楚人破城則司城皇一系將被滅族,因此他們的私屬甲士死士惶恐不安,或多有想要回護家主的……”
這算是最後地警告,也算是告訴大尹,不要想楚人圍城會牽扯墨者的全部精力,現在不但可以調派這些民眾,甚至司城皇一族的私兵也可以下城。
聽了適的話,大尹苦笑一聲,自己這些人謀劃了三年的政變,等待了楚人攻城的時機,卻不想最沒想過會參與政變的那支力量竟然出面參與了政變,導致滿盤皆輸。
如今事已不可為,墨者給的時間極少,宋公危在旦夕,只要不是讓他自殺去位,肯定就會先答應民眾的條件。
大尹心想,己方若是不答應,那就給了墨者站在宋公那邊的藉口,可若是答應罷兵……大事去矣!
似乎,歷來政變失敗,若不被殺,只有逃亡一條路可走。
大尹想到了幾十年前坐在大尹之位的那個人,政變失敗後,侍奉著有繼承權的公子啟逃亡楚國,如今家族早已破敗,再無權勢名聲。
忍不住問道:“若我等罷兵,難道君上不會報復嗎?盟誓,難道是可靠的嗎?墨者固然是為了商丘百姓之利,可這樣做,就是讓我們逃亡啊!即便我能答允,其餘人又怎麼能夠答允呢?那些跟隨我們起事的甲士民眾,難道不會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