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內的小貴族們,能夠看清楚天下局勢的幾乎沒有,也註定了他們不想到墨者會忽然翻臉。
第一條變革的訊息最終還是傳回了沛縣本地貴族的耳中。
適拉攏了沛邑的商人、解放了工商食官之下的工商業者、對工商業者降稅、略微增加了農夫的稅但同時以新的農業技術作為補償、又先借機收拾了本地的吏,最終下定決心反對的墨者,只剩下那些利益受到極大損害的舊貴族。
在沛邑算是奢華的宅邸之內,幾名舊貴族滿臉怒容,痛斥墨者的惡行。
第一條變革嚴重傷害了這些舊貴族的利益,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損人利益如***女,這種仇恨是不可調和的。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說給外人聽的。如今聚集到這裡的,都不是外人,因而也就不用講那些“壞祖法”、“破井田”、“不利天下”之類的屁話,明明白白地講清楚該怎麼對付墨者就好。
二十餘名本地的大族、貴族們聚集一起,一如當年墨者對付那些巫祝的時候。
只是這一次比起上一次,明顯能夠看出眾人的心不齊。
當年出過血親復仇辦法、事後又悄悄墨者的夏杞之後與幾個人坐在西側;剩餘的人坐在東側。
人數多一些的那邊先說到:“墨者隱忍許久,終於竟做出這樣的事。要我說,當日就該不管後果,拼死搏殺墨者,哪裡有今日的禍患?”
眾人均想,你說的容易,當日搏殺墨者……且不說能不能殺絕、打得過,就算把沛地的墨者都殺了,日後外地的墨者復仇又該怎麼辦?
這些墨者都是可以抵抗一國圍城之軍的力量,憑我們這些人,哪裡能夠觸動?
說話那人也知道自己只是過過嘴癮,可心頭的不滿著實需要發洩。
他有自己的封地,可以從小塊封地內徵稅,提供封地範疇之內田畝數量的軍事義務即可。
自己封地之內的農夫,需要再對他履行種種勞役義務。
還有一部分名義上的公田,也可以驅使農奴無償勞動。
墨者這樣一改,等於是分掉了公田、不承認封地內的土地稅權歸貴族所有、免除農奴對貴族的勞役義務……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只留下土地,有什麼用?難道自己去耕種?
自己不耕種,那些土地又和荒地有什麼區別?
跪坐在西側的夏杞之後卻不這樣想,他身後那幾人,都屬於在墨者變革制度中可能獲利、受損較少的一批人。
他等了片刻,慢聲道:“以我看,墨者的變革,未必不可以。墨者有鐵器,又有各種良種,原本需要百人的土地,可能只需要十牛十人就能完成。”
“若那棉花、墨玉米、地瓜土豆等新谷新麻可以售賣,大可以種植這些。我們既有土地、又有牛馬,只要出錢便可僱人助耕。”
“棉布、地瓜土豆所釀的烈酒,如今商人轉運頗為得利,種植這些我看得利頗多……”
夏杞之後本非本地貴族,而是杞國覆滅後逃亡至此的,又是旁支,難以融入到宋國內部,只在沛邑以小貴族的身份,依靠那些跟隨的族人開墾了不少的土地,從中得利。
井田制並不是一日瓦解的,私有制也不是一日產生的,當年的族人逐漸淪為租農僱農,生產關係實際上在漫長的百年內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身後的幾人大多都是這種情況的貴族,本身封地的數量並不多,原本依靠神權、族權等特權積累了不少私有土地。
在他們看來,墨者怎麼折騰都無所謂。
就說尚賢,日後他們的土地眾多,自己的子女都可以脫產學習,就算日後天下都尚賢了,他們也不怕。
說不準天下真的尚賢了,他們還能往上爬一爬。
他們是低階貴族,宗法制下本來也難以爬到上層圈子,對下雖然特權,但在他們看來將來就算尚賢選賢,他們的特權依舊可以存在,畢竟他們的子女有更多機會學習。
對上希望踐行“普天之下皆天帝之臣人人平等”的理念;對下希望踐行“貴賤有別、勞心勞力”的區分。
這種完全相悖的理論,不是不可以作為道理,但需要打贏上面又壓住下面,所以現實不能讓他們的道理成為道理。
考慮之後,他們還是覺得墨者的那些道理,其實還是能夠做到對上平等而對下壓迫的,他們還是挺喜歡的。
這也有墨者宣義部的一份功勞,講清楚了許多的道理,瓦解分化沛邑內部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