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太子剡來來說,南濟水之戰齊國六萬大軍全軍覆沒的訊息足以翩翩起舞,但若是臨淄軍團全軍覆沒的訊息傳來,他只怕會高興的難以自已放聲高歌。
若是墨家能夠針對臨淄軍團取得一場如同南濟水一戰樣的大勝,田午不管是否被俘,田和的威望都將降到極點。
臨淄的民眾必然憤怒而又怨恨,到時候振臂一呼,與墨家暗中講和,再傳出一些傳言諸如:誅不義之君,始可和……那麼大事可定。
當年衛國搖擺在晉楚之間,因為衛侯選擇了和楚結盟而被擔心晉人報復的國人驅逐的事便是可以為鑑的歷史。
從墨家奪下平陰之後,田剡也基本看明白了墨家的計劃,他覺得墨家定是要準備圍攻臨淄,以逼迫田慶公子午回師。
如此一來,大軍勞師遠征無功而返,軍中人心惶惶擔憂家人,那麼墨家便可以有足夠的機會在半途伏擊,這樣一來田剡叔叔的勢力就可以完全被推倒。
於是自南濟水之戰後,田剡收斂了那些興奮的神情,每日間憂國憂民,屢次進言。
朝堂之上,太子剡一副為齊之社稷宗廟擔憂的神情,總能搏來一陣陣喝彩。
“齊自太公望受封於營丘,已立六百年。除了當年紀侯讒言而致哀公被烹、公子靜將都城遷至薄姑外,臨淄從未受過戰火。”
“僖公小霸、桓公稱雄,及至二十年前三晉侵齊,臨淄都未曾受過戰火。”
“如今臨淄國人遠征在費,臨淄人口雖眾揮汗成雨,但卻從未守過臨淄。而且數萬青壯在外,城中止於老弱。墨家善攻善守天下聞名,一日下武城、半月破平陰,鞔之適攻守之術自墨翟逝天下無雙,臨淄恐不能守。”
“此時,當急召田慶回師,以護國都。國都若在,我們尚可期待魏韓等國調停,若國都失,魏韓等必畏墨家之勢,不敢出面,屆時齊之社稷危矣。”
“況且,姜齊雖失德,然無知之眾極多,呂貸食邑一城,無德無功,依舊有眾多士人追隨……若臨淄失,只怕田氏應天命而為之事將被無知民眾質疑。”
他一副忠心款款的模樣,看上去很是相信墨家的軍事力量,實際上也真的很相信墨家的軍事力量,謀士們分析之後告訴他,這必是鞔之適攻齊之必救而欲半途伏擊之策。
況且,就算墨家不是這樣想,那麼田慶大軍回來,墨家圍困臨淄,民眾必然怨恨,到時候他口稱大義,效昔年宋國之華督,只說為了萬民之利當誅不義之君,既可以獲得墨家的支援,又可以直接政變推翻田和的統治。
這段時間,田剡府邸中士人云集、貴族往來、車水馬龍,田和如何能不知道?
他是不相信田剡的這番話真的是為了齊國社稷,但他卻不得不贊同田剡的意見。
如田剡所說,從墨翟去世之後,這天下守城攻城的第一人,當屬墨家的鞔之適,數日破平陰的戰果讓田和不得不考慮臨淄的防禦。
臨淄所能動員的兵力,只剩下那些老弱,青壯都從軍遠征。臨淄數百年未曾經歷過戰火,城池雖然高大,可是都是按照火藥出現之前的青銅時代修築的城防,很難抵禦墨家的火藥攻城術。
田剡雖然包藏禍心,但他說的那些話卻不能夠反駁,如今問問眾人,誰人能保證在墨家的猛攻之下守住臨淄?只怕一個人都不敢站出來。
不讓田慶回師,臨淄攻破,齊國縱然還在,和齊國不再是田和家族的齊國,那齊國對於田和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便如現在的陳國復國,楚國王子定分裂而復,按說田氏是陳國人,可對於陳國的事他們毫不關心,因為那陳國已經不再是他們家族的陳國,誰人得到又有什麼區別?
田氏家族,在田常之前,極為團結,因為他們需要團結一致,對抗姜齊的勢力,對抗高、國兩姓大族,對抗晏、鮑等齊國貴族。
可等到田氏相齊、齊地七分屬田之後,內亂就已經不可避免,田常不禁賓客留下的眾多血脈侵蝕了姜齊的勢力,但也埋下了家族內亂的伏筆。
田和和田剡雖為親叔侄,但父子親兄弟尚且廝殺不休,況於叔侄?兩人早已不是一家,這已經不是齊國為一的事,而是齊國屬於叔叔還是侄子的私產的事,分封制不被物質基礎摧毀便沒有成就國族的基礎。
田和又不能直接指著田剡的鼻子痛罵:你想讓田慶回來,是不是想讓墨家半途伏擊從而讓臨淄軍團覆滅,好讓你政變?
因為事已至此,田和只能選擇讓田慶和公子午回師。
一則回來後還可以有能力和田剡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