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羽又詢問了清流縣亂民的具體情況。
那兩個明軍一個說六七百人,一個說持兵刃者三四百,但就亂民裝備了大量藤牌、刀斧、弓箭火銃這一點上,他們的情報非常一致。
蘇承羽告訴他倆寧化巡檢司的兵都去了永得,讓他們繼續前去報信。不過看這情形,恐怕短時間內他們很難找來軍隊救清流縣。
石霖將三具屍體蒐羅一遍,翻出兩隻刻了符號的木牌——有一人胸口被打得稀爛,實在無法搜身——然後轉身向蘇承羽拱手道:“爺,確是白蓮餘孽。”
“白蓮教?”蘇承羽微微皺眉,這個以“反政府”為目標的奇葩組織在元代反元、明代反明、清代反清、民國反民國,簡直就是為反而反,從來都是社會的巨大破壞力量。汀州的民變怎麼搞上了白蓮教?
他正思索間,就聽到身旁一聲驚呼,轉頭看到嬋依跟他下了車,卻盯著地上的屍體嚇得臉色慘白,腳下都晃了幾晃。
也難怪她怕,這三人除了被馬壓死的那個,都是形容極慘。特別是被鉛彈打中胸口的,內臟碎塊都從皮甲縫隙中漏了出來。
前裝滑膛槍的子彈速度慢,但是彈丸很重,彈丸的所有能量都會作用在人體上。加上鉛彈易變形,常會將中彈者體內攪得亂七八糟。可以說,這個時代只要中槍就不用救了。
蘇承羽一把扶住小姑娘,關切道:“你怎麼樣?還是先回車裡吧。”
嬋依忍住嘔吐的衝動,不想在蘇承羽面前失態,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真應該留在王府裡。她幻想跟隨殿下在外闖蕩,侍候左右,最終為殿下所信賴、垂青,可眼下卻連她自己都得要人照顧。
但是不跟殿下出來,難道在王府孤苦終老?她捏了捏拳頭,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住。
蘇承羽又安慰她道:“都是些惡人,他們死得越慘,好人才能得到安寧。”
嬋依認真點頭,“是,嬋依不怕!”
正說著,派出去的侍衛回來了,還帶回兩匹馬,上面各馱著一具屍體。
幾名侍衛翻身下馬,單膝點地,低著頭道:“屬下無能,只追上兩人。另兩個似乎對附近地形極熟悉,屬下在樹林中繞丟了。”
蘇承羽點頭,讓他們先去休息。
朱家弟湊了過來,對蘇承羽拱手道:“殿下,賊人此去定會引來大批人馬,屬下覺得,是否暫避寧化甚至繼續向北為妥。”
這位黃閣老推舉來的前遊擊有豐富的戰場經驗,很清楚避實就虛的道理。
石霖則反對道:“爺,我們現在距古城寨僅百餘里,應該趁白蓮教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驅馬快速南行。等我們入了武夷山山口,亂民自然不會追來。”
蘇承羽看著兩人,心中反覆掂量,向北退意味著不知還要多久之後才能到達江西,而向南則要面臨巨大的危險。
他思索片刻,又取出地圖檢視,最後指著西邊十多里處的一條河,“我們去這兒。”
朱家弟和石霖都愣住了。
“爺,那些賊人對此地非常熟悉,僅向西走十來裡怕很難躲過他們。”
“躲?”蘇承羽笑了笑,“我可沒說要躲。”
入夜,那頭綁白巾的胖子在樹林中兜了幾十圈之後,終於擺脫了追兵逃回清流縣。
城頭上有手持火把之人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胖子先高喊“無生聖賢”之類,最後才道,“我是王顧!”
城上有人認得他的聲音,隨即開了城門。
胖子進城後扔下已跑得四蹄發顫的坐騎,奪過守門弟子的馬直奔知縣衙門。
曾經的知縣衙門現在已是白蓮教的香堂。四下裡燃著十多隻火把,還有幾名手持兵刃的教眾來回巡視,看到那胖子並不過問,由他一路跑入縣衙大堂。
大堂上的公案已被撤走,擺了幾尊泥像,香爐裡煙霧繚繞。
“無生聖賢,皆臨世間!聖母降世,天下大治!”不多時,隨著一陣高唱真訣之聲,一個著寬鬆白衣的中年男人在三名弟子簇擁下來從後宅轉入縣衙大堂。
那中年人看了眼胖子,厲聲道:“王顧,讓你去抓的人呢?”
王顧忙跪下先唱了遍真訣,苦著臉道:“師父,弟子眼看就要追上了,卻在半路遇到一群不知是商賈還是官紳的人,幾十支銃輪發,僅我和趙黑逃脫。”
中年人雙目微眯,追問道:“商賈官紳?有多少人馬?”
王顧回憶了一下,“大約五六十人,或者七八十人,看的不甚真切。倒是有